有个值夜的小僧人,一直在垂目诵经。过了一会儿,看着林雨澜身体发抖,小僧人进屋去烧了一壶热水,倒满一杯,递给他。
“暖暖手吧。”
“谢谢。”
伸手去接的时候,小僧人看到他手腕上星星点点的红疹,吓了一跳,“你过敏了,应该是在外面蹭到了芭蕉叶,我们这里有种芭蕉叶有毒,本地人已经免疫了,外地人蹭到一定会起红疹。”
“没事,不严重。”
小僧人才十五六岁,不诵经时恢复了小孩子的活泼可爱,话多。
“你在等刚才那个人?”
“是。”
小僧人说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林雨澜也笑了,觉得小僧人可爱,小孩子家家的还故作严肃,于是想逗逗他,“那可不一定,他抛下我很多次了。”
“不会的,他看你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那小师傅看烧鸡的时候,眼睛是不是也是亮的啊?”
小僧人不知该如何辩解,急得小脸通红。
“你又不是烧鸡。”
林雨澜心里苦笑,自已和烧鸡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唐宁眼里的一道菜罢了,唐宁想吃他的时候,自然是喜欢他,眼睛也是亮的。
外面有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由远及近。小僧人眼睛一亮,开心地指着外面:“看,他回来了。”
唐宁变成了一个泥人,浑身都是泥水,从怀里掏出一袋护得好好的烤红薯,还冒着热气。
林雨澜接过烤红薯,暖着手,突然掉下眼泪来。唐宁递给小僧人一块红薯,转身看见林雨澜掉眼泪,忙安慰道:“行了,哭什么,赶紧吃,一会儿凉了,你不能吃凉的。”
小僧人贪嘴,抱着烤红薯喜滋滋,见两人缠绵,嗤笑着回了屋里避开。
唐宁脱了湿衣服,只穿了条短裤,林雨澜把自已身上的外套扔给他:“你穿上吧,很冷,这样会感冒的。”
“我不用,你穿着吧。”唐宁把外套扔回去,林雨澜看到他光秃秃的手腕,那只腕表不见了。
“你的表呢?”
“快吃,再不吃该凉了。”
“你拿表换了红薯?”
“一只手表而已,不能拿来吃喝,现在关键是填饱肚子,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别太死板。”
他顿了顿,“林雨澜,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学着保护自已。”
林雨澜点点头。
那枚扣子被攥在手心里,攥了很久,最后林雨澜还是把它放回口袋里。
夜深了,虽然没有睡意,但两人都很疲惫,靠在一起休息。
第二天早上,他们准备离开寺庙去坐船。
临行时,唐宁把剩下的吃的留给了那个小僧人,小孩子嘴馋,喜得眉开眼笑,伸着黝黑的小手来拿。
“多谢施主。”
小僧人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喏,这个给你吧,你朋友蹭到了芭蕉叶,过敏了,胳膊上生了疹子。”
唐宁一愣:“过敏了?他怎么没告诉我?什么芭蕉叶,有毒?”
“没大碍,你别着急,岛上有种芭蕉叶有毒,外地人没有免疫力,不小心蹭了会起红疹,很正常的,几天就会消下去的。”
唐宁接过药,“也就是说,土生土长的岛民,不会过敏?”
“那当然啦,我们本地人从小就在芭蕉叶里打滚,早就免疫啦。”
小僧人偷偷指指正在洗脸的林雨澜:“那位哥哥一看就皮嫩,他是最容易过敏的。”
唐宁望着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林雨澜,神色复杂。
他们坐船去了附近的机场,乘早班航班飞回去。
大雾弥漫,飞机很颠簸,气流不稳,机舱里不时传来乘客的惊叫声,唐宁紧紧握住林雨澜的手,手指不时轻轻在他掌心挠几下,仿佛在告诉他不要怕。
“唐宁,如果今天我们死在这架飞机上,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来岛上找我。”
“不会,我会庆幸能在最后时刻陪着你,这样你就没那么害怕了。”
唐宁把他的头按进自已的臂弯,指着窗外:“你看,外面的雾慢慢散去了,不会有事,我们会顺利抵达。”
“到家后,让桐姨做你最爱吃的海鲜粥,里面多放些鲜虾扇贝鲍鱼,吃完后我们泡个热水澡回卧室看《飞屋环游记》,好不好?”
唐宁环抱住他的肩,轻拍着他的手臂,说起劫后余生的期许,他能想到的,居然是和林雨澜喝一锅寻常的粥来果腹,然后洗个澡一起看一部再寻常不过的电影。
他最期许的,或许从始至终都是一段寻常的生活和感情。
雾气散了,窗外渐渐明朗,层层叠叠的白云飘浮在天空上,飞机穿过白云深处,驶向远乡。
机舱里恢复安静,林雨澜倚在唐宁臂弯里,眼睛望着窗外。
飞机降落后,两人一同往外走,机场人流量很大,林雨澜坐在休息区休息,唐宁在行李转盘处等着取行李箱。
行李传送的很慢,等了一会儿,唐宁一抬头,林雨澜不见了。明明他就在对面休息室坐着休息的。
唐宁有些不知所措,正要拨打他的手机,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一只烤肠伸到他面前,肠身被烤得爆裂开来,冒着油,香气四溢。
“吃一只垫垫肚子吧。”林雨澜唇上挂着油花。
“你去买了这东西?”唐宁心里情绪复杂,有些着急、愤怒,夹杂着无措,他很害怕林雨澜会就此消失在自已视线里。
“你怎么了?刚才飞机上颠簸得难受,飞机餐都没怎么吃,我怕你饿着。”林雨澜说。
唐宁接过烤肠,一口咬掉大半只,“我刚才找不见你了。”
语气竟然有些委屈。
行李到了,唐宁只顾着看林雨澜,行李随着转盘转向另一端。
“我们的行李!”林雨澜惊呼。
“没关系,等着它自已转过来。”唐宁把烤肠吞下去,牵起林雨澜的手。
他的手上看不到红疹,但有粉底遮盖的痕迹。
唐宁没有问,他有些害怕,不敢轻易打破他们之间这种看似平和的状态。
给桐姨发了微信,要她提前熬好粥,打扫干净卧室。可桐姨一直未回复。难道是看他们太久没回家,自已偷偷回老家休假了?
到家后,小别墅一楼客厅里的灯亮着,看来桐姨在家。
不知为什么,唐宁心里惴惴不安。
还没等他们进门,里面的人把门打开。是那个手臂上有梅花刺青的保镖,他推开门闪到一旁,唐夫人走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目光扫过林雨澜,她的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妈,你怎么来了?”
唐夫人走下台阶,站到两人面前,突然扬起手臂,狠狠地打了林雨澜一个耳光。
“啪!”
她手上的美甲很长,上面镶满了钻石,长长的甲片刮伤了林雨澜的脸。
唐宁心里一痛,赶紧把他拉到身后。
“妈,你不能打他。”
唐宁心疼的样子,更刺痛了唐夫人的心。
“贱人,现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倒是装得挺像,宁宁,你出差的时候,他跑到唐氏集团对我示威,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你不要再被他蒙蔽了。”
唐宁护住林雨澜:“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唐夫人冷笑:“看来你真是被他迷惑不浅,我不会让他留在你身边继续害你。”
“把他赶出去!”
“是,夫人!”保镖推开唐宁,扭着林雨澜的胳膊,要把他赶出去。
“别碰他!”唐宁大怒。
保镖忌惮,松了手。
唐夫人也大怒,对保镖施压:“这点事儿都做不到,你不配在我身边做事,立即收拾东西滚出唐家!”
保镖脸色一凛,听不得主人对自已的贬低。他是个雇佣兵,早前常年待在境外,打打杀杀,后来被通缉,走投无路之际,被唐夫人收之麾下,改头换面。
他一用力,林雨澜惨叫一声,手腕被扭断了。
唐宁心一紧,向唐夫人投去哀求的眼神,声音颤抖:“妈,你让他住手,别伤害他。”
林雨澜突然抓住保镖的衣服,不松手。
“你给我松开!”保镖在他胸口上打了一拳,他倒在地上。
唐宁甩开唐夫人,冲过去扶他。
林雨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小袋子,袋子里有一枚纽扣,这枚纽扣和保镖身上的西装扣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