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谷县,城墙东胜门。

饱经风霜洗礼的城门缓缓洞开,两名老卒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转动绞索。

“真困呐,这么早就让咱俩来开城门,不知道抽哪门子风。”

“大雾天的,这么早哪有人进出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着,还扯了几句昨晚的风流事,笑骂对方真会吹牛逼。

忽然,恍若有什么声音从城外传来。

两人忍不住齐齐望去,浓雾里好似有一大团黑色的东西在快速逼近。

成百上千双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从一开始的恍若幻听,到势若奔马,不过就三两个呼吸的时间。

数不清的衣衫褴褛,脸色狰狞如恶鬼的水匪们像洪水一样沉默而迅猛地冲来。

任何胆敢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会被碾压成碎屑。

“敌袭!!!”

一名老卒双目瞪圆,声嘶力竭地仰天大吼。

另一名老卒两股战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随着黄浊液体打湿裤子,怪叫一声后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艹你个龟孙!”

仅剩的老卒害怕地牙齿都在打战。

眼看水匪越来越近,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只觉得一腔血勇涌上头皮,竟咬牙发狠,独自一人推动绞索,试图关闭城门。

下一瞬,他的身影就被黑压压的水匪们淹没,缓缓关闭的城门也彻底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兄弟们!尽管杀!尽管抢!谁抢到的宝贝就归谁!”

常威振臂高呼,贪婪的目光扫视着还未彻底从沉睡中苏醒的县城,激动地浑身战栗。

屠城,真是令人怀念的词。

他已经迫不及待去嗅那鲜血混合着火焰的美妙空气了。

当初他还在军中时,就是因为参与了屠城,才被司法校尉斩瞎一只眼睛,连血肉再生能力都无法恢复。

“杀!”

常威放声咆哮,他的疯狂感染了一众水匪,纷纷发出嚎叫声冲进百姓家中。

不管男女老少,见人就砍,见钱就抢,蝗虫一般掠过后,临走前再一把火烧掉房子。

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以及房屋烧塌的轰然巨响,迅速在整个东城蔓延。

有学过武的武馆弟子一边和水匪周旋,一边护送着家人朝南城退去。

南城不仅仅是官府所在,更是武馆集体扎根的区域,绝不是区区水匪所能攻占的。

事实上,东城的杀戮动静很快传到了南城。

有炼骨境的大武师集结弟子,拿出兵器就要出去抗贼,可才刚出门就被一枚澄黄的金球砸碎了颅骨,一命呜呼。

南城,也不安全。

“哼,不自量力。”

隐藏在暗处的黑袍人冷笑一声,随手接住沾满血浆飞回来的金球:“这些武师交给我,你们也该发力了吧。”

另一名黑袍人嘴角上扬:“正好,我的蛊虫都快饿疯了。”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结出繁复玄奥的印诀:“傀!”

诡异波动从她的印诀上扩散开去。

没多久,有许多仓皇逃命的百姓身体忽然僵住,瞳孔止不住的上翻,露出死鱼眼一般的眼白。

一根根紫黑色的青筋从心脏处向外勃起,不一会儿就爬满了全身。

“快逃啊!站着干什么!”

他们的家人还试图拉扯他们一起逃跑,结果被沦为傀儡的他们嘶吼着压在地上,疯狂撕咬啃食着。

“啊啊啊!”

惨叫声只持续了片刻,就无力地消失,只剩下从喉咙里喷吐血沫的“吭哧吭哧”声。

这样的悲剧,满目皆是,整个鱼谷县,恍若已坠入地狱。

而此刻县衙之中,云长松与林文龙二人,终于爆发了第一次权力的对决。

云长松双目赤红,狠狠地拍着桌子:“林文龙!本官才是一县至尊,我的命令是所有捕快和城备军一起出动,以绞杀匪徒为第一要务!

你敢抗命?!”

林文龙苍白的脸色却波澜不惊,甚至还有闲心喝茶:“县尊糊涂,水匪势大,应当以转移城中富户为首要任务。

那些贱户泥腿子,死了也就死了,只要富户还在,鱼谷县元气就不会大伤!”

说到此处,他眼睛里掠过一丝寒光:“再者说,若官兵都去剿匪,谁来保护县尊大人您的安全呢?”

云长松十指骨节毕露,死死按着桌面,一字一句道:“本官安危无需你来操心,我再说一遍,所有捕快与城备军全去剿匪!

你若敢抗命不遵,本官必向王相公参你,治你死罪!”

听到死罪二字,林文龙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他马上四十了,会怕死?

不过他也懒得再和云长松浪费口舌。

堂下站着城备军团练使张庆义,县慰张庆德,捕头赵趋吉三人。

也是掌管鱼谷县暴力机关的实权人物。

林文龙直接朝三人道:“诸位觉得,当前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我等该如何救鱼谷县百姓于水火?!”

张庆义张庆德二人毫不迟疑拱手道:“林县丞所言乃正理也,我等愿听林县丞差遣!”

赵趋吉额头冷汗直冒,他是想杀贼驱敌的,可就他手里就剩二十名捕快,能做啥呀!

而且这二十名捕快,也大多数向着林县丞。

这一刻,他忽然怀念起宁魁来。

若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郎在......

正当他无奈地准备弯腰屈服之际,县衙的大门“轰地”被马蹄撞开,宁魁骑着大黑马,如神兵天降一样闯了进来。

“鱼谷县捕快房听令,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一切都以云县令号令为尊,倘若有敢忤逆者,皆作匪寇处理!

必要时,杀无赦!”

大黑马的身后,小娘,夏蝉,云梦灵各自骑着一条白斑鬼鱼,神色仓皇地跟随着他进入府衙。

白斑鬼鱼的嘴里还在咀嚼着路上遇到的,主动攻击他们人傀。

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厮杀惨烈,太过骇人。

可以说,宁魁是蹚着人血杀过来的。

“区区一个铁章平乱使,也敢大放厥词!”

城备军团练使张庆义冷笑一声,他乃炼骨境巅峰武者,如何能将宁魁的威胁放在眼里。

“若我也是这个意思呢?”

一道冰冷而压抑的质问声悄无声息在张庆义背后有响起,杀意森然。

赫然是银袍染血,愤怒到极致的李弃绝。

张庆义额头上浮现出细密汗珠,仍旧咬牙道:“林县丞所言乃正理所在,本官坚持奉....”

他话还未说完,一只血淋淋的手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

李弃绝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那你就去死吧。”

说罢,将手中还在“噗通”跳动的心脏一把捏碎!

县慰张庆德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他之所以能稳坐县慰一职,背后靠的就是这位掌握城备军的族兄!

然而还未等他发怒,李弃绝杀意毕露的眼神已经死死盯住了他。

“你,也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