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林厌奚受不了沉默,突然说了一句:“哥,我心里难过。”

她看着林厌识,质问道:“为什么要淡漠人命?为什么不追查到底?”

林厌识一时哑口无言,他知道林厌奚在意这件事,可他没法如她的愿。

一个接一个的人死去,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凶手能得到严惩。他就算是无助和崩溃,也不能轻易向别人述说。

林厌奚又道:“你说过你要守护绥云城。”

“对不起。”他对不起绥云城的百姓,也对不起林厌奚,他对不起任何人。

林厌奚不忍看他自责,道:“程予檐让我相信你,他说你不会让我失望。”

“嗯。”林厌识低低应了一声,好似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你给我一点时间。”

屋顶的风比别处都要大些,林厌奚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林厌识解释道:“没有不想见你,我在忙一些事,事情结束我立刻赶回来了。”

“程予檐明天就要回屿阳城了。”这也是她郁闷的一个点。

“你也要回去了。”

“哥,我不想待在屿阳城,我想和离。”林厌奚顿了顿,道:“我之前是这么想的。”

“现在呢?”

“我不知道。”林厌奚纠结道:“哥,你说我要不要跟程予檐回屿阳。”

林厌识淡淡道:“这是你的事情,我不能帮你做决定。小奚,你问问自己的心,你们相处这么久,你对予檐当真没有感情吗?”

“没有。”回答得很快,也很心虚。

林厌识了然于心道:“好,你不想走,就留下来。有什么问题,哥帮你解决。”

“可是那样的话,程予檐会伤心的吧。”林厌奚道,“他好像很喜欢我,你们都说他喜欢我。”

“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林厌奚认真思考了一会,茫然道,“我喜……我喜欢,不,不对,我不喜欢,他是程予檐,我不喜欢他。”

林厌识笑了,这回答完全是个孩子。

“你是真的不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是程予檐才不喜欢他。”林厌识一针见血道。

“啊?”喝醉的林厌奚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脑子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林厌识肩膀一重,林厌奚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人已经不清醒了。

他抱着林厌奚,跟小时候一样,因为力气不够大,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视若珍宝般,生怕弄醒她。

林厌奚待在熟悉的怀抱中,感到无比心安,她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紧紧环住林厌识,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哥,我想爹娘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想。”三个轻飘飘的字,还未到达林厌奚耳中,就被一阵微风吹散了。

林厌奚又陷入了安静中。

林厌识肩窝一热,还湿湿的,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听见林厌奚闷闷的声音:“哥,对不起,我那天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你不要怪我。”

“好。”他知道她是在气头上说的,根本没放在心上。况且她是妹妹,不管她对他说了多难听的话,都可以原谅。

从小到大,林厌识就没正儿八经的生过林厌奚的气,林厌奚一句“哥哥”就能让他缴械投降。

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是林厌奚的屋子。林厌识突然想这条路再长些,他想再多尽一些哥哥的职责。

林厌奚的房前站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程予檐。

林厌识将怀中的人转交给程予檐。他不该多虑,守护林厌奚的不止他一个。

程予檐把林厌奚放在床上,还说要经过她的允许才进她的闺房,她醉得不省人事,也没法征得她的同意。

安顿好林厌奚,程予檐没在屋内多待,动作很轻地带上门,然后与林厌识谈话。

林厌识问:“你明日便要回去了?”

程予檐点头:“嗯,在此待了半月,回去一堆事务等着我,半月后就是七城大会,我还要提前准备。”

“七城大会确实不可有半分疏忽。”林厌识沉吟片刻,道:“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想知道,小奚是如何失忆的。”

程予檐如实答道:“就是很平常的一个早上,她醒来后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近三年的事情全忘了。我派人调查过,那几日她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任何征兆就失忆了。”

“也罢,”林厌识道,“这也许是上天的眷顾。”

有些事情,忘了总比记得好。

程予檐却不这么认为,他沉默许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过去发生的事,依她的性子,她要是恢复记忆,一定无法接受我们瞒着她。不如早点告诉她,免得今后被有心之人利用,横生枝节。”

看着现在无思无虑的林厌奚,程予檐面上高兴,可是他没有一刻不在担惊受怕,害怕某一天早上,林厌奚又回到从前。

“能瞒一时是一时,多一天欢愉也好。”林厌识缓缓道:“我很久没见她笑了。”

程予檐不发一语,他又何尝不是呢,在林厌奚没有失忆之前,终日郁郁寡欢,他整日琢磨的事就是怎么逗她开心。

林厌识语气一沉:“如果没有遇见……小奚本该一直如此的,明媚快乐的活着,一辈子无忧无虑。”

像个太阳,高悬天际,散发温暖的光芒。

每每提及,程予檐都会自责:“是我没护好她。”

林厌识反驳:“与你何干,真要论起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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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两人都清楚,最该忏悔的另有其人。

“你只需要看好她,其他的不用多虑。我不求其他,我只想她开心。”林厌识道。

程予檐郑重点头,忽然听到“嘎吱”一声,低头看去。林厌奚趴在地上,推开了一条门缝,她仰着脑袋,眼神混沌:“你们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我听不清,大声点。”

两人都吓得不轻,程予檐把她扶起来,对林厌识说:“时辰已晚,兄长一路奔波,林奚有我照顾,你回房休息吧。”

程予檐要关门,林厌奚手指紧紧扣住门框,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我哥呢,我不要和我哥分开。”

“我是你夫君,”程予檐哄着她,“现在是晚上,你哥哥回去找你嫂嫂睡觉了,你也乖乖睡觉吧。”

“夫君?”林厌奚重复着这两个字,用手指着程予檐,“你是夫君。”

“对,夫君。”程予檐宠溺道,趁她松手,连忙关上了门。

“你成亲了?”林厌奚推开程予檐,站得摇摇晃晃,双手抱拳,“恭喜恭喜,祝你和贵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借你吉言。”程予檐轻声笑道。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说完她鞠了个躬,上半身跟下半身折叠在一起,结果控制不住脑袋的重量,脸蛋直直冲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