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撞人了。”

“吁!”

马车骤然停下,林厌奚的上半身猛地往前倾。多亏了听雪及时抱住她的腰,她才没有扑出马车,有惊无险。

“小姐你没事吧?”听雪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这不有你吗。”林厌奚拍拍听雪的手,幸好她平时没亏待听雪,把听雪养得白白胖胖的,不然刚才听雪都拉不动她。

她掀开帘子,询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回小姐,这个妇人突然冲到马车前,一头栽在地上,说我们的马车撞到她了。”

“撞人了,马车撞人了,痛死我了……”妇人半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大喊,引来众多百姓围观,堵得大道水泄不通。

这妇人的演技委实拙劣了些,虚眼皱眉,哪有半分疼痛的样子。若是平常,林厌奚定要设法拆穿她,但今日她有急事耽搁不得。

她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车夫:“你亲自带她去医馆看病,不要让人抓了把柄。”

“是,少主。”

车夫下了马,走到妇人身边,作势要扶她,妇人推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碰我。”

“这……”车夫一脸为难地看向林厌奚,“小姐。”

“听雪,你陪她去。”男的不行,女的总行了吧。

听雪点头:“是,小姐。”

林厌奚吩咐车夫跟着去,听雪一个女孩子,还是小心为上,又对围着的百姓说:“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待听雪扶着妇人离去,林厌奚走出马车,坐在驾车位上,挥动马鞭,“驾!”

她马不停蹄来到云霄客栈,径直冲上二楼,推开左边第三间包厢的木门,稳住气息,声音洪亮,“李庄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出了点状况。”

屋里哪有什么李庄主,只有一个笑得人畜无害的牲口。

程予檐笑脸盈盈地朝她招手:“你确实来晚了。”

“李庄主呢?”

“走了。”

她不该多嘴问这一句,程予檐平白无故出现在这,说明她跟李庄主的生意黄了,还是被程予檐这孙子搞黄的。

李庄主是现下最大的布匹供应商,他的布匹价格便宜、质量精致,林厌奚为和李庄主攀上关系忙活了半个月,对这笔交易胸有成竹。

仔细想来,来时那个撞车的妇人,只怕也是程予檐安排的。程予檐这孙子为了抢夺生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厌奚上前揪住程予檐的衣襟:“你他娘的,卑鄙无耻。”

“怎么突然骂人啊。”程予檐个子高大,微微俯下身迁就她,脸上笑意不减,端起桌上茶杯:“水桶,别生气了,生气会变丑的,来,喝口茶,消消气。”

水桶这个外号的由来,是林厌奚不愿回想的黑历史。

绥云城跟屿阳城各在东西,多年来为了资源争夺不止,林厌奚和程予檐身为两城城主的儿女,从小受自家老爹的教诲,将对方视作一生之敌。

两人首次相遇是在九年前的七城大会,双方一见面就剑弩拔张,以茶代酒拼茶量,各自喝了十多壶茶,程予檐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林厌奚顶着个快要爆炸的大肚子,斜嘴一笑:“区区屿阳,不过如此。”

“你,你是水桶精转世吗,居然能喝这么多。”程予檐扶着桌角狂吐不止。

“不行就是不行,别找借口。”林厌奚两手抬着肚子意气风发地离开房间,肚子里的水晃来晃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人的第一次对决,林厌奚轻松获得胜利。自那以后,他们便开始了无休止的斗争,做了接近十年的对头。

林厌奚有时候想,恐怕她七老八十了也要和程予檐斗下去,因为程予檐这丫太贱了。

“你再叫我水桶,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林厌奚咬着后槽牙道。

“好怕怕,我不叫了。”程予檐做出害怕的表情,看着格外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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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人最是言而无信,林厌奚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也不想再看到他这张脸,她松开手,“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下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这个卑鄙小人。”

“兵不厌诈。”

林厌奚鄙夷道:“屁的兵不厌诈,你这龟孙就是厚颜无耻,撬墙角都说得这么好听。”

程予檐笑笑:“你这话说的,土不松,我如何撬得动。”

再跟他待下去,林厌奚不保证自己会不动手伤他性命。她气冲冲地走出房间,心里骂骂咧咧,没注意脚下,一下子踩空楼梯。

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各处都和楼梯来了个亲密接触,“砰”的一声,后脑勺重重砸在地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厌奚!”

没想到她临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居然是程予檐这个贱人,真是晦气,可不可以改天再死啊。

她死不瞑目啊。

……

“娘子,娘子。”

谁在说话?

“娘子,起床了。”

林厌奚迷迷瞪瞪地半睁开眼睛,一张大脸近在咫尺,看着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的面孔后,脖子后缩拉远距离,挤压出了双下巴。

“离我这么近,你想死吗?”

“娘子,你说什么呢。”程予檐又凑近了点,抵着林厌奚的额头,“睡糊涂了?”

世界是毁灭了吗,程予檐居然叫她娘子。

林厌奚一时不知道是先气他叫她娘子,还是气他贸然的肢体接触,反正手肘先她脑子一步,一个肘击甩出去。

“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离我远点。”

“啊……”程予檐直起身子,捂着眼睛痛呼出声。

林厌奚盘腿坐在床上,摸了摸后脑勺,居然没有任何伤口。不应该啊,那个高度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她居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娘子,你怎么了?”程予檐见她行为怪异,无视眼睛的疼痛,担心地询问道,也不敢再靠近,免得她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你,闭嘴,”林厌奚没好气道,手指着他,“谁是你娘子,程予檐,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乱喊败我名声,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娘子,”程予檐不信邪,嘴角向下撇,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娘子你不爱我了吗。”

林厌奚第一反应:操了狗了,好恶心。

她捂住胸口,干呕了几下,奈何两腹空空,什么也没吐出来,斜楞了程予檐一眼:“滚出去,我看见你就烦。”

“娘子……”

“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好,我出去了,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叫我,我在门口,随叫随到。”

“你记得叫我啊。”程予檐走出屋子,一步三回头,期待林厌奚能叫住他,两只脚都踏出门槛那一刻,脸上挂满了失望。

“临风,你说她今天怎么这么凶。”程予檐憋着满肚子的委屈,只能问身边的随从。

临风认真思考回道:“许是少主打搅了夫人的美梦,所以夫人有些生气吧。”

“再生气也不能打人啊。”程予檐控诉道。他蹲在地上,含着怨气愤愤地扯着地里新冒出的绿草芽儿,不一会就薅秃了一片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