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堡里逃出来的1小时后,陈茗伦还没来得及拥抱自由,就遭遇了再一次毒打。

眼下,他生无可恋地躺在密林的草地上,浑身血迹斑斑,筋骨寸断。

一层五彩斑斓的霉菌铺在他身下,往周边喷洒出雾气一样的白色孢子。

已经有许多贪婪而倒霉的虫子被霉菌或者孢子束缚住,正在一点一点被吞噬。

这是积泥胎霉在兢兢业业地保护主人,确保他不会被凶猛的变异虫子吃掉。

离他不远处,一头体长逾3米的人形怪物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怪物穿一身破烂道袍,体表布满坚硬的外骨骼,溃烂的血肉中满是某种蜗牛状的寄生生物,密密麻麻地让人作呕。

这是一头山岳丧尸,由感染丧尸病毒的武修变异而成,异常凶猛,钢筋铁骨,力大无穷。

陈茗伦此前一直听说,哪怕是修仙者也无法完全抵挡丧尸病毒,现在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这年头,灵气复苏和末世丧钟纠缠不清,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有。他之前还以为山岳丧尸只是传说呢。

17号蹲在山岳丧尸身边,正用石头用力敲击它的脑袋。

经过一连串惊悚的“砰砰”声,那光秃秃的青灰色脑袋终于啪叽一下,被17号砸碎了。

随后,少女把小手伸入一滩恶心的血肉中,掏出一坨淡黄色且长满黑色肿瘤的大脑,面无表情地捧着它,一瘸一拐朝陈茗伦走去。

“吃。”她一下把大脑扔到陈茗伦胸口,自已则吮吸起满是血污和脓液的手指来。

“不饿……不饿……”陈茗伦发出微弱沙哑的声音,拒绝了。

一小时前,答应和陈茗伦结伴的17号故技重施,像之前爬上电梯井一样,带着陈茗伦翻越陡峭的崖壁。

这样一来,他们和矿工营地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了5公里多一点,而且不再有什么难以逾越的天堑。

可惜,事情没有那么顺利。他们很快就在一片被密林环绕的破烂道观里,发现了一只山岳丧尸。

大战一触即发。陈茗伦心想自已以后肯定还会遇上很多困难,必须锻炼战斗能力,就亲自上了。

面对山岳丧尸的野蛮冲撞,陈茗伦以积泥胎霉覆盖肩肘,试图凭铁山靠硬碰硬。

在他的想法里,既然凭借初次使用的强化效果,他的铁山靠直接暴打机器人,那现在,怎么也不至于对区区大个子丧尸没有还手之力吧?

可他低估了敌人的实力,更低估了无数打工人在虚鲲哥身上倾注的信仰。

失去了那份信仰转化成的力量加持,他一个半点修为没有的人,直接被山岳丧尸撞得两眼发黑,命悬一线。

若不是17号及时出手,他现在早进丧尸肚子里了。

战斗异常惨烈。准确来说,是17号被打得很惨,肚子都差点被捏爆了。

这头山岳丧尸的前身绝对是筑基期修士,居然还懂得真气护体,17号的利爪根本没法破防。

幸好在融合、消化了实验室里的神经毒气后,17号也具备了喷毒的能力。

借助神经毒气瘫痪了凶骇的丧尸,他们两个才不至于出师未捷身先死。

“十七啊,”陈茗伦这嘴就是闲不住,“你为啥不和这丧尸融合了呢?这样一来,它这钢筋铁骨,就能到你身上了吧?”

“不想。”十七号摇头,现在的她也是遍体鳞伤,全身没一处好皮,“很难受。我不喜欢融合别的东西。”

陈茗伦努力歪过头,向坐在自已身边的17号看去。

她的长发已经被丧尸粗暴地扯掉了好一部分,头皮都血淋淋的。

失去了长发的覆盖,陈茗伦很清楚地看见了她那布满淤青、颤抖不已的修长双腿。

“问你件事,”他又说,“为什么别的实验体,在融合之后都变成了四不像的怪物,而你却可以始终保持人形,只在需要时变化形态。”

17号思索片刻后,给出了回答:说融合……其实不对。”

“什么意思?”

“那个东西的特性,我的特性,是掠夺。”17号说完,嘴巴动了几下,还想进一步解释,但因为词汇量匮乏,啥语言也没有组织出来。

她很是不满,但也别无办法,只好俯下身子,给自已舔舐伤口,分散注意力。

陈茗伦开始分析17号刚才的话。

不是融合,而是掠夺。

二者最大的区别,是前者没有主体,而后者有。

“所以,哪怕拥有再多事物的特性,17号仍然有一个稳定的主体?这个主体就是她的人类形态?”陈茗伦越想越觉得奇妙,“那么新问题来了。作为她原身的那个人类,和那个囊状器官,到底谁成为了主体?”

如何让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特性共存,如何让疑似源自神明的力量被拘束在人类躯体之中,这恐怕就是那个实验项目的惊世骇俗之处。

“我看你一直在发抖,很痛吧?”陈茗伦对17号说,他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习惯了。”17号一脸无所谓。

但陈茗伦不准备放弃,他吃力地朝17号举起一只还在流血的胳膊。

“我的血液,你掠夺一下它试试。”

17号眼睛里闪过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她把陈茗伦的胳膊按到自已肚子上,让几根黑色卷须刺入伤口,吸收掉一部分血液。

这个过程疼得陈茗伦龇牙咧嘴。

“有、有感觉吗?”陈茗伦忍着痛问。

“有点热。”17号如实回答。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就那一点血液,哪怕是世间最烈的剧毒,也不至于让她怎么样。

但突然淌出来的鼻血,让她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开始剧烈咳嗽,胸腔里仿佛进了一只发狂的野兽。

殷红的血,夹杂着银白色的齿轮、暗红的内脏碎片和黄色的铜制零件被咳出来。

这还没完,她越咳越剧烈,连下颚都不受控制地裂成两瓣,在一次比一次重的咳嗽下趋于抽搐。

她浑身烫得像有火在烧,血管一根接一根涨爆,血液从她的伤口中喷溅而出。

很快,她就成了一个血人,在陈茗伦惊愕的视线中,软软地倒在猩红的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