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江恍然大悟,过去两个月,他的注意力仅局限于学院、藏书阁及各位导师,却未曾想到废品堆才是他应探索之处。

若有任何人珍藏着这稀世之物,那必然是在那片被遗忘的废墟之中,他立即展露出欣喜的神情:“感谢,由衷感谢导师。”

“嗯,那我便不耽搁你返回课堂了,去吧!”

关正义内心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敬佩,挥手示意少年离去。

待李华江轻手轻脚关上门扉,他环视四周,不见旁人,于是自言自语道:“厉害,乡野间的学徒竟比城市里的同龄人更为出色?”

“他恐怕在家受到了某种教诲,又或是对古籍研读颇为用心。回想十几年前,那群最为激进者,不也正是如今这般年纪?倒是让我对这小子寻找《元素奥义自修典籍》的真正动机,产生了一丝疑虑——”

陈导师似乎有意与关正义展开对话,以便给他台阶下。

当然,他心底同样认同这位政事导师的见解:“即便旨在批判,亦需先精通其内涵,方能有效质疑。”

“我觉得这小子先前提及的建议颇有见地,让毕业生提前进入蛮荒,这不失为响应年初《通晓经典,紧抓纲领》之策。只是不知学院高层是否肯首肯——”

“谁愿出面?总需有人提出倡议,难道让这小子独挑大梁?还是我们之中,有谁愿意充当先锋?”

“我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地守着我的魔法书随大流就行了,年纪大了胳膊腿也折腾不动了——”

“这个建议不错,但是考虑到是李华江提出的,要不等会周老师过来了,咱们给他说说,看看他怎么想?”

“这个不错,别省得咱们先提出来,再被人说拾人牙慧,还是拾自已学生的——”

“哈哈,你这不是让周老师去拾学生的牙慧么——”

“那又不是外人,他自已班上的学生——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前所述,李华江面对关正义挥舞的正义之旗几乎是无解的,这并非完全没有破解之法,一来他是他的导师长者,二来他是三里堡巫师议会的成员,这都是能在大义上压制他的存在,前者以其授业恩师的身份,后者以其直接上级的权力,好在刚刚参与过文件学习的关正义没有继续纠缠,而是选择了放手。

品味过挥舞正义之旗无往不利的李华江心情不错,哼着小曲踏着钟声回到了学院内,郝运到现在还没有现身,坐直身体后桌子上啪地多了一个纸团,抬起头看看前面的同学便看到了个后脑勺,歪了歪头望去,赵楠的一双眼眸示意他看看,这才伸手拿起并打开,三个娟秀的字映入了眼帘:“怎么样?”

抬起头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李华江将纸条撕碎扔到了桌子下面,拿出魔法书遮住咒语笔记,不知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因为机敏,这一看不知不觉便到了下课的时间,前面的赵楠起身摇晃着来到桌子旁:“郝运请假了?”

“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

李华江疑惑地看了这位大姐一眼,他入学较早,而赵楠从面相上来看明显比他成熟得多,再加上女孩子通常心灵程度要早熟一些,现在她打量他的眼神就好似在看小孩:“我们打算上书清源大法师提前前往乡村,反正现在学的都差不多了,再学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与其学不精玩不畅地待上半年,倒不如现在下去还能找到一个条件不错的巫师学徒地——”

“你们?”

李华江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已这只小小的魔法蝴蝶的翅膀竟然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暴,记忆中可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那时候他也没有与好学生们以及老师们对着干的经历,说完后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图书室里的那一群女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得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商量,我,不便置喙——也没有那个资格。”

“嘁,还以为你真有办法了呢。”

赵楠一脸不屑地走了,李华江咕咚咽了口唾沫,暗自决定不和她计较,这件事按照现在的形势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是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下乡接受农民们的魔法教育,但想到年末即将发生的巨变,他也不能确定这些女孩们此时的选择是好是坏……

脑海中回荡着刚刚获得的“学府之钥”的消息,李华江并未过多纠缠于这些少女们对自已命运的抉择。

一则他无法插手其中——他毕竟还是村社的一员;二则若事态演变,招致他人悔恨报复,他可不愿冒此风险。

毕竟这关乎的不仅仅是少数人,而是整个学府二年级近三百人的命运。

如此行事恐将招致无数怨念,若引起连锁反应,整个善郡今年约三千名应届高中毕业生可能都会被迫提前毕业,下乡接受磨砺,那么恐怕真的会有人记恨在心。

下午放学后,通常最后离开的寇阳、赵楠和林金梅今天早早地背起行囊离开了。

此时的高中并无夜自习,记忆中那得等到年末恢复科举考试后才会重现,同时初高中学习期限也会从两年延长至三年。

那时十五岁的高中毕业生将极为罕见,多数人将会年满十八,但在当下,这段时间被用来下乡,接受进一步的教育洗礼,这是某人教育理念的体现。

李华江望着空荡荡的同桌,郝运这家伙整个下午都没现身。在这个年代,一旦分别除了上门送信别无他法联络。

回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最让他难以适应的是信息获取的方式。

前世,哪怕足不出户,只需轻轻一触便能知悉天下的大事;现在,只能靠阅读报纸来了解世事。

与其他学生一样,李华江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但他并未立即前往已打听到的废墟收集所。

午间关正义的话仿佛触动了他心中某个开关。利用课间时间,他从教职员工口中得知了废墟收集所的位置,同时也了解到那里的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

现在已经五点十分,显然工作人员都已下班归家。

正值下班高峰,李华江的路上遇到了不少骑自行车的人群。他看着那些不同年龄的人踏着大小不一的脚踏车,伴随着清脆的铃声驶出城市,往日此时已是黑夜,而今晚霞灿烂地挂在天边。

道路两侧田间地头人影绰绰,善郡一带有句俗语:惊蛰时节,耕作不可停歇。

虽然还未到惊蛰,但村民们已提前开始耕作了。迈着轻快的步伐踏上归家的土路,李华江见到一个大光头迎面而来。

那人身穿一件破旧的绿色战袍,上面布满了补丁,瘦削的马脸上一双浓眉几乎要插入发际。

一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怔住:“刁叔?”

“哟,蝈蝈,你小子长这么高了?”

刁老四那双狭长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李华江,瞥见他腰间的黄布包似乎有些惊讶:“你现在还在读书?”

“嗯,现在已经读二年级了,刁叔再见。”

在遥远的翡翠谷,李春花作为李富贵四个女巫中的长女,虽身为女子不受父亲青睐,但舐犊之情乃天地之性,即便心中不喜,她亦是他血脉相连的首子。

人前人后,李春花未曾遭受冷遇,日子平淡如水,既非优渥亦非恶劣。

及笄之年,她便跟随父亲,于魔法与炼金术中淬炼技艺,岁月荏苒,她已到了适婚之龄。

她的学问或许不及同龄人,但在法术上的造诣却远超常人。自幼随李富贵穿梭于魔法与炼金术之间,她已能驾轻就熟,甚至青出于蓝。

此成就之关键,乃因李富贵乃一铁血男儿,在这保守的村落,某些神秘疾病唯有女子方可触及。

李春花,恰解此困。二十二岁,于翡翠谷已是迟暮佳人,李富贵却始终将她留在身边,其意在于觅得一门佳婿。然外界则有不同解读:“待价而沽。”

彼时,翡翠谷内男女之情纯真无瑕,婚前相见次数寥寥,爱情仅存于流浪法师之中。

而触发情感之火花,或是一瞥,或是一举手一投足,便可燃起心火,演绎出一段段激素驱动下的悲欢离合。热恋过后,理性回归,人们始思量时机、环境与和谐——而前人,则往往顺从命运,安于平淡生活。

“呱呱,这是你王叔与王兄。”

李华江方至厨房门前,堂屋中年男子携少年已起身出门,李富贵随之至侧,指向李华江言:“快唤之~”

“王叔,王兄!”

李华江羞涩微笑,以礼应对。

此二人即记忆中李春花之公公王长可与夫君王来,皆为诚恳之贫民,两家可谓门当户对。

未知李富贵是否特意挑选,亦或是单纯欣赏王来之淳朴。

此刻,父子二人笑容满面,道:“哦,竟已如此高大,显然受过良好教育——”

王长可着蓝袍,衣上压痕昭示岁月,王来衣上压痕不显,新剃平头棱角分明,双臂无处安放。

幸有李富贵接过话题:“唉,若想读书又如何,昔时吾辈欲学无门,今虽非富饶,至少不必空腹劳作,社会主义实乃人间乐土~”

“正是,社会主义乃人间乐土~”

王长可眼角皱纹紧簇,仿若夹死蚊蝇。与李富贵一问一答间徐行,王来目光扫过厨房入口,未见心仪之人,失落离去。

李富贵送别父子至村口大道,李华江回望厨房,见杜小妹正备饭,遂言:“母,吾需银两,欲购书籍——”

“学府非已赐书?”

杜小妹未发一语,李春花却如晨雾中的精灵般悄然现身,她的目光闪烁,透露出少女特有的羞涩与好奇。

“县城招贤令上的学问,许多未曾闻及,”李华江心知肚明,这正是少女的好奇之心。

“故欲前往王城的智慧之库,寻觅那些失落的学问,代价或许不菲,若能在废弃之地觅得,自是最好。”

李华江心中估算着那浩瀚典籍的数量,虽不明其详,但他手中简陋的学识册已让他窥见其中深奥。

“那些古老卷轴,对吾辈而言,乃是通往真理的钥匙。”

他言辞间流露出对知识的渴望,“其价值或可高达月光石数十,亦或只需数枚金币。”

“如此昂贵!”

李春花惊讶于那未知的数字,她曾以为仅需几枚铜币足矣。

在王城中,一名学徒的月俸不过十余金币,而在村寨,一名村民终年劳作所获金银,若能与之匹敌,已是极为罕见,而这些财富,实则是他们来年生活的全部依托。

“是的,约莫有十几卷之多。”

李华江深知家中金银之匮乏,去年全家平均每人仅余下十枚金币,那将是他们今岁的生存之基。

他的目光在杜小妹的面容上徘徊,尽管他非不解风情之人,但在母亲面前,那份敬畏之情却并未因年岁增长而削减,反而日益深沉,“母亲大人——”

“母亲,今年便是我离家之时——”

李春花首次见到李华江如此坚定,她的目光在母子二人间游移,生怕一时冲动引致争执,迅速决断,“我的财宝,无需带走。”

“无需汝之财宝,家中尚存金银。”

杜小妹注视着儿子那仿若无波的面容,心中却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

但细细端详,那鼻梁、那双眼,仍是她熟悉的蝈蝈,再看那与大妮身高相近的身躯,脑海中回放着他这两月的蜕变,目光最终定格在李春花脸上,“汝之财宝,留待汝离家之日。”

历经百年变迁,善县的婚嫁习俗仍保留着几分古朴。

王城的婚礼中,最珍贵的赠礼或是那拥有三十六足或七十二足的木制珍品,更甚者为脚踏风的骏骑或时间的守护者。

然而,在村寨之中,仅需一辆借来的铁骑,便足以迎接新娘,而作为嫁女的陪嫁,不过是一套脸盆、巾帕与床铺四物,这已是最为体面的赠予。

这一切看似简单,实则耗尽了村民不多的金银,并且还需换取那些难以获得的票据:布帛需以布票交换,而日常器皿则需工业券,这些皆非普通村民所能轻易取得,唯有耗费金银、借力于人方能换得。

当提及自已的嫁妆时,李春花顿失异议,虽然她已步入适婚之龄,但对于自已的婚事,她仍如初次被李华江询问时那般局促不安:“蝈蝈,此款并非一次付清吧?”

\"并非此刻所需,仅是先言此意~\"

李华江脸上浮现出微笑,记忆中,几位姐姐步入中年后,在父母面前便宛如家中的小主宰,或是责备杜小妹食用了陈年菜品,招致腹中不适,或是埋怨李富贵饮酒过度,每当此时,他心中总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触,老人毕竟已是风烛残年,怎能如同孩童般受教诲?

然而,他不敢出言,否则定将引来四位姐姐的联合责备。

\"汝离去,吾欲与蟈蝈交谈片刻。\"

似察觉到李春花略显烦躁,杜小妹开口遣散旁人,待她离去,方放下手中菜蔬,望向步入的李华江:\"汝觉王来临此人如何?\"

\"嗯?\"

李华江侧首,目光追寻着大姐的背影,随后满面疑惑地回应:\"母亲,何以忽提此事?\"

\"那一夜,汝父提及汝梦中呼唤来哥,家中亲友带'来'字者,唯有此王来临一人。\"

杜小妹双眸凝视李华江,黝黑脸庞掠过一抹犹豫,瞥向外间后回视,低语道:\"又言其患有何种炎病,需房事后解手,汝父未详述——\"

\"——\"

李华江略感愕然,并非因不解房事后即刻如厕之重要性,而是因为他梦中偶发言语,尤其劳顿后的深眠时分,更易泄露记忆深处之事,考虑到自身记忆中某些骇人之事,眉头不禁紧锁,面对杜小妹探究的目光,缓缓启齿:\"此事吾曾闻,男女交欢后,男子若未及时排尿,恐致尿道与前列腺炎,却不知为何梦境涉及来临?\"

李华江所述半真半假,前段确为事实,后段则为虚实交织,如此真假参半之言传入杜小妹耳中,令她颇为尴尬,儿子已届成年,不仅知晓男女之事,更了解此类——罕见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