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大队部点名完毕,杜小妹与李富贵并未多言,李华江暗自庆幸,知已话语终感动慈母之心。
此刻,月光洒满大地,随队伍离开村落,左顾右盼,却不见约定前来之曲书记身影,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怨言,随即甩开杂念,凝视广阔夜空,缩紧衣领。
洋河仙湖,善城之水源圣地,坐落于城西南方,恰于三里堡村正南之地。
数百人队伍,在民兵引领下,浩荡前行于大道之上。
起初新奇与兴奋逐渐消散,李华江渐感疲惫,背负之医药箱似愈发沉重,迫使他微微前倾,以求平衡背后之负担。
此医药箱并非凡俗皮革铁架所制,乃采用坚硬实木打造,即便不计内藏之物,单箱体已有五六斤重,加之红汞瓶、碘酒瓶等简易消毒与包扎工具,总重超十斤有余。
鉴于药材稀缺,箱内西药多用于止痛消炎,更为普遍者,则是银针一支及草药数种。
如李华江背负之箱,尚有一听诊器,属医疗器具类,实为最实用之物;其次则为测温之温度计。
若论其重要性,排在其后的当属《赤足医师》手册,薄薄书册,依地域分为南北两版,详尽记载大人小儿之疾患,自轻微头疼至严重病症,乃至癌症之初期迹象,均有详述及应对之策。
故此册成为此时社员们视为珍宝之物,人们依据自身症状,辨识所患病症,进而采取相应治疗措施。
幽暗的月色之下,大地之上数百勇士悄然前行,他们身披月辉,脚踏星尘,穿行在一片神秘的森林中。
正当华江解开厚重的斗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突然间,前方传来阵阵呼喊,混杂着未知的魔力波动。
还未待他辨明声源,一旁的领队王怀国,一位曾与巨龙搏斗的勇士,已率先吟唱起古老的歌谣:“波浪~宽~”
随后,华江亦加入合唱:“风拂稻花香两岸,吾家就坐落岸边。听惯了艄公的呼唤,看惯了船帆的白影——”
“此乃吾美丽之故土,吾出生之地。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处处皆是绚烂风光——”
歌声虽高低错落,却迅速统一,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纠合。
自那部讲述英雄传奇的电影上映以来,这首歌在余泉之地已广为人知。
因为词作者正是微湖的子民,算得上半个余泉乡亲。
单凭华江能随曲调跟唱,便知其普及之广。
随着旋律响起,原本沉重的步伐瞬间轻盈,宛如被赋予新的力量。
队伍不再是一群普通人,而是肩负重任,即将面对强敌的勇士!
他们不再只是老幼妇孺,而是浑身散发英勇无畏气息的战士!
这首歌古老悠久,比华江的年龄还长,按理说,历经前世沧桑与今生记忆,他不该轻易激动。
然而,唱至一半被旁人插话打断,激昂情绪稍减,华江摸了摸酸涩的鼻尖与湿润的眼眶,应该是疲惫所致吧?
不然,一个阅尽生死的老者,怎会被一首无伴奏的歌曲触动至泣?
“此乃吾美丽之故土,吾出生之地——”
悠扬的歌声再度入耳,华江呼吸一顿,望着破旧的衣袖,不禁微笑。
是啊,这片美丽之土,是孕育我成长的地方。
可笑自已近来陷入迷茫,竟忘了这份初心。人,不可忘根!
作为昔日急症医馆的管事,李华江先前仅思虑如何运用预见之识,规划自身未来的道路。
期盼通过学院选拔,选择一门既清闲又能带来财富的专业,既能照料自已与亲朋,又能安然度日。
此刻,李华江认为应适当调整自已的规划。
原先急症医馆的压力巨大且任务繁重,稍有不慎还可能遭受攻击。
无论患者亲属身份如何,被攻击后都不能还手,故急症医馆仍是首要排除的选择。其次排除的,除齿科外的临床专业。
虽如今值夜班的情况已不多见,但从他的学业成绩来看,被分配到大医馆的新进者仍将面临劳苦与疲累。
而齿科尚未从五官科独立出来,或许唯有大城邦才设有专门部门。
依照李华江将来的成绩,留于大城邦亦非不可能。
但欲求财富,则需远赴海外,此举背离了初衷,再次陷入困局。
至于医者的待遇提升,甚至较师者更迟,除非投身科研之路。
此时,一切皆不明朗,未知的比已知的多。
仅以李华江所知,他那急症医馆中常用的CT仪器,在这里恐怕全国也没有几件。
至于CAT与RA是否已被创造出来,亦不得而知。如此一想,李华江不禁感到茫然,他发现自已失去了记忆中的种种器具,竟不知如何医治病患。
正当李华江怔住之际,队伍已唱完《我的祖国》,不知何人更换曲目为《映山红》。
队伍在璀璨星空之下,一边高歌“红星照我勇向前”,一边气势磅礴地行进。
伴随嘹亮歌声,尚未找到解决办法的李华江很快发现队伍离开了大道转向小径。
身旁的李富贵似乎察觉了他的疑惑,说道:“前方即为灵湖,抵达后先用膳并饮些热汤。你只是来助兴的,不必随他们挖渠,跟我前往疗伤营——”
随着队伍转向小径,李华江远远望见灵湖畔人影交错,各式旗号随风飘扬。
他猛然想起这即将结束的“浩大工程”。
历经两年半及近十万工时的努力,善域解决了都市化最后的阻碍——都市居民的水源问题。
余渊城是典型的资源之城,自隋唐时期就有人开采矿石,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
特别是大工业化开采数十年后,地下水资源减少直接影响了地表水量,其它地域掘土可得水源之处,在善域至少需掘深三至五尺方能见水,而水井的深度通常为十尺左右,当然现在这些足以满足需求。
“三里堡部众抵达了吗?”
远处,一声巨龙的咆哮破空而至,李华江不禁眯起眼睛,望向那人头攒动的远方。
只见曲贤者顶着汗水,扛着沉重的铁锄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圈敞胸露臂的勇士,显然他们已在工地上奋战了数个时辰。
这时,队伍中冲出一人,匆忙回应道:“来了来了,比预想的日落早一刻钟,现在刚是黄昏初现,哦,已过黄昏三分了。”
“炳河你也来了?”
曲贤者放下肩上的铁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望向这位副贤者,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赞赏:“我听说你家的爱妻即将临盆,你不在城中的圣殿守候,却让廖正东率领队伍前来——”
“那哪能,我把那亲爱的妻子送入城中的圣殿,就是为了让心无牵挂的前来。”
郭炳河咽了口唾液,言语间透露出谦卑:“这不除了三位伤病的战士和两位孤寡老人,我们三里堡的勇士全部出动,哦,连李富贵的儿子也来了,他说作为三里堡的一份子,关键之时绝不能退缩,还说要为我们的使命献出自已的力量,贤者你看这少年的决心比我都要坚定,真是江河后浪推前浪,一代更胜一代强——”
“那是,如果一代不如一代,那就是我们的失职。”
曲贤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戴上斗篷,仿佛未听到郭炳河的自我贬低,而是注视着被李富贵拉到队伍前方的李华江,目光从他只露出双眼的包裹落在他斜背的魔法药箱上,点了点头:“不错,但你现在是学徒,不应插手非你所长之事,专心学习才是你的本分,不过既然来了,就帮你父亲为人们治疗。呵,这也是你家族的传承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