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次盛宴的落幕,李华江未能从李富贵和杜小妹的神情中察觉任何端倪。

直至黄昏降临,太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向大地,李富贵才悄然将两个香甜的麦穗饼摆在他的面前:“多食一些,夜晚将更为持久。”

在这资源匮乏的时代,村里的居民每日仅享用两餐,分别于晨曦微露的九点半与黄昏将至的四点半。

其余时光,则是冬季的征战时刻,皆是破晓时分便起身,饮些热腾腾的汤水即踏上征途,直抵朝阳高照的九时方回营饱食,而后继续奋战至黄昏的四点半,饱餐一顿后,再次挥汗如雨直到夜幕降临的七、八点钟,方才归巢安眠。

根据李华江的记忆,李家的处境堪比贫瘠之地,尽管家中除他以外的六人均已能为家族挣得贡献点数,但四位姐姐和母亲杜小妹毕竟为女子,其贡献点数按出勤人数与体力而定,男性可获十分,女性只得六分,儿童仅有二分。

五位女子无法获得四名男子的贡献点数,而李富贵作为草药医者,出诊并无酬劳,仅由村中的记分员记录贡献点数,唯有在需要药物时,方可收取少许银两。

加之,李富贵为人慷慨,常常赊账或自费购买药材,一家六口的日子过得颇为拮据。

所幸,关西领地乃善县的一块瑰宝,各个村落副业繁多,三里堡村落不仅拥有养殖场、加工坊,甚至还有机械维修场。

单单是养殖场内,便饲养着上百头肥硕的野兽,除去每年每户分配的一头猎物,尚余十余头,使得村民得以度过丰饶的年岁。

此地相比那些贫瘠地区的村落,即便在善县境内,也可算作中上水平。

因此,当曲书记听闻郭炳河计划给予学子与村民假期时,亲自莅临。人心涣散,队伍便难以驾驭。

李华江是被李富贵唤醒的,漆黑一片,无从知晓时间,他揉搓着惺忪睡眼,半梦半醒间,才勉强辨认出黑暗中的父亲轮廓。

“何时辰了?”

“嘟嘟嘟嘟——”

夜空中传来遥远的魔法号角声,似乎预示着新一天的冒险即将开始。

幽深的号角声在夜空回荡,唤醒了沉睡中的李华江,迷雾般的混沌瞬间消散,他知道,这是外界的霜雪之神结束了它的洗礼,遵照白昼之时曲书记的圣旨,村民需齐聚村殿,准备踏上晨光前的工作之旅。

联系着耳闻的信息,此刻应是黎明前的静谧:“你们即将踏上征程了吗?”

“是的,我们必须前往履行我们的职责。”

身为灵医的李富贵,亦是众多村民中的一员,在闲暇之际方能行医救人,繁忙之时则需参与工作,但这并非他唤醒李华江的缘由:“我思考良久,既然你决定放弃学识的光辉,不妨即刻随我们踏上这劳作之旅?”

“这是……提前的考验吗?”

面对李富贵隐匿于夜幕下的面容,李华江心中掠过这样的想法,似乎父母欲以此作为敲山震虎之举,让他体验一番辛苦,继而乖乖重返学海。

随即,他眨动眼眸发问:“前往幽河湖畔?”

“正是,幽河湖畔,那片距离此地二十里外的神秘之地,我们集结后,还需按照行军速度前往用餐,尔后再投入劳作。”

为了彰显劳作的艰难,李富贵详细描述了前行的方式,并特意提及此时不得进食,待至目的地方可饱餐,趁热干活:“你愿意同行否?”

“好,我愿一同前行!”

李华江言罢,即刻从温暖的被褥中跃出,迅速穿戴衣物。

一旁的李富贵立于昏暗之中,不禁愕然,对于这几日畏惧寒冷的儿子,如今却无畏严寒,径直穿衣准备,一时难以理解,然而话语已出,他只得开口:“或许——”

“让他去!若敢诉说疲惫,你便教训他。”

杜小妹愤然之音传来,李富贵只好将后续之语吞回腹中,微微俯首掀开帘幔,一对漆黑如夜的眼眸正好奇地打量着他,随后目光朝其身后示意,紧接着瞪大双眼。

仿佛收到暗号的李富贵迅速转头,只见李华江已然着装完毕,正弯腰穿鞋,他不禁再次摇头,满脸愁云:“准备出发吧!若再拖延,恐将错过点名时刻——”

“那你务必留意他。”

杜小妹深吸几口气,瞥了眼李富贵,随即将手中的包裹递与他:“我为你们父子多备了些许粮草,让他多享用一些。”

“这个顽皮的孩子!不知珍惜!”

低声咒骂一句,李富贵将包裹背负肩上,未及转身,一旁的李华江已从帘幕后走出:“父亲,我们启程吧?”

“启程,立刻启程,将那杯温热的药茶饮尽。”

斜睨一眼这小子,李富贵给予李华江一脸嫌弃,转身来到门口继续吩咐:“速速行动,若再延误,大喇叭将鸣响点名。”

李华江一饮而尽那碗温热的药茶,擦拭嘴角,围上围巾,但随着李富贵推开门扉,凛冽的寒风依旧令他打了个寒颤。

只见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厚实的雪地上,光芒四射,甚至胜过屋内的油灯之光……

咯吱一声,李富贵踏着霜冻覆盖的草地,目光转向那扇被晨雾轻抚的半开木门。

李春花领着三位妹妹缓缓步出,见她的背篓空空,随即开口:“去取魔药箱,让灵兽驮着。”

“爹,这霜寒刺骨,灵兽它——”

李春花不解这对父女有何打算,除却盛夏丰收与秋日忙碌,她从未见小弟这般破晓即起。

仿佛洞悉她的心思,李华江启唇道:“大姐,你取来我背负。眼看学徒期将满,需提前体验村社职责,为家族减缓重荷。连大壮都能获十倍之功绩值。”

“家中岂少此功绩?”

杜小妹未加思索脱口而出,旋即瞥了李富贵一眼,转身隐入晨霭。

李夏花察觉情势,轻推李春花一把,她匆忙转入炊烟袅袅的灶房,提着魔药箱至李华江身侧,撩起带子挂在他肩上,双眸凝视着他问:“你惹娘亲不悦了?”

“嗯。”

李华江低沉应答,感知到魔药箱重量适中。

旁侧的李富贵望向他背负的箱子,状似认真,随即开口:“那么,我们启程。到达村落大厅,我再定夺由春花或是古丽留守。”

“应由我留守,古丽渴望进步,不是曲大人提及她也将同往?”

李春花不知这对父子与母女间暗涌何事,但先前母亲语调明显不满,故刻意转换话题:“传闻她有意参加矿脉守护者招募的医疗官选拔。”

“古丽仅高中毕业?”

李华江微眨双眼询问,意涵显而易见。前日才向父亲透露高中毕业后不愿入药师学府,而寻觅考取职位之机。

此刻大姐似已知情,提及此事,他顺承道:“医疗官似乎皆需医术高超?”

“她已行医三年。”

李春花述说时,注视着前方的父亲,心中隐约预感不妙。

古丽初来乍到时,偏好与她相伴嬉戏。

偶尔,需诊治妇人时便让她代劳,不料三年光阴,她亦修得赤脚医师之名。

于是,三里堡村落一举成为全郡赤脚医师最多的聚集地,李富贵、她及古丽,乃明面上三人。

幸好赤脚医师亦计功绩值,否则引来更多闲言闲语。

但眼见亲手培育的竞争对手渐露锋芒,说她内心毫无波澜,实非真言。

“嗯,届时让郡守府出具证明,这便是加分项。况且,她专精于——”

走出家门,眺望远方模糊人影。

随同杜小妹和李富贵的李华江点头,欲继续叙述。

却忽忆此时无妇科病之称。

即使是善县圣院,亦仅是分科坐诊,至于更小的城关圣院,则是诸科混杂一室。

当然,能前往城市圣院者,皆遇生死攸关之急。至于那古丽年岁几何?她五年前已高中毕业——\"

杜小妹的声音如同晨曦之钟,悠扬传来,她的脚步随之停下,目光落在身旁的李春花身上,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大妮,古丽完成她的成长试炼时,是何岁数?”

“她今年已历二十又二,五年前,正值十七?”

李春花咽下一口空气,仿佛吞下的是未知的命运,小心翼翼地回应。

只见杜小妹转向李华江,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芒:“你尚未成年,区区十五之躯,当年我担忧你年幼便踏入学海,恐遭他人欺凌。如今看来,我之顾虑未尝不是明智之举。待至岁末,你方十六,身躯尚未长成,竟欲踏上征途?”

杜小妹,一介平凡村妇,却深知十五六岁的少年仍如雏鹰待振翅。

面对母亲这般关切,李华江胸中准备的辩词如秋叶散落,一时无言以对。

自六岁始入学堂,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如今方十五便将面临毕业。

他无法直言内心的真实渴望,只得缓缓开口:“吾等在校,日间授业,午时耕田,更有导师教授如何翻土施肥,种植稼穑。若非为校耕耘,倒不如归家挣得劳绩,同时寻觅晋升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