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距离武川约莫两百里,元深带领数千轻骑兵用了一天半时间抵达武川。

云中大营溃败消息还没到,义军守军还在震撼之际,贺拔胜等人已经打开城门放官军进城了。

贺拔岳是武川豪族,元深随即任命贺拔岳为武川镇将。

武川义军全部投降。

但元深在武川驻扎下来。

侯景一看,连忙请求元深继续朝怀朔开拔,不仅遭到拒绝却连元深面都见不上。

他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招呼手下兄弟往怀朔赶,毕竟上千口家属还在怀朔。

一行人走了三天,终于在黄昏时分回到了怀朔。

远远的,看到怀朔城门大开,不断有人进出。本来他们以为要解甲入城,却是根本没人管。

进入怀朔,街上乱哄哄,到处是拖家带口到处跑。

他们一打听,原来是卫可孤被杀、武川城破消息已经传回怀朔,当天中午破六韩拔陵当机立断,移师回沃野,准备在沃野与柔然决战。

侯景马上解散队伍。

侯景路上听到不少男女老幼在哀嚎。他赶紧往家走,离家门远远的,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一片哀嚎声。

拴马,尚未解甲,进去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人,是侯标,另外,阿珍满身是血,挨着墙壁坐着,眼看不行了。奶奶一看到侯景回来,顿时大哭大喊:“天杀的葛通!把我们家全霍霍了!”

侯景五雷轰顶,侯周一边掉眼泪一边说,现在每天都有乱兵打着真王旗号上门搜刮,前段时间只是要粮食,现在银两、值钱的东西都要,到今天甚至连好看的衣服都抢走。

中午时候乱兵进来,看到几套侯景衣服要抢走,阿大拉住不给,结果被乱兵直接一刀砍杀!

看着气若游丝的阿珍,侯景拉住她的手,阿珍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睛盯着侯景,口里想说什么,突然脑袋一歪,去世了。

大家愣住了,眼泪不断往下流,奶奶和阿妈开始放声大哭。

侯景定了定神,悲愤大喊:“我要去找葛荣葛通算账!”

侯周拉住他说:“你有多少人?能找他们算账!办完后事再说!现在兵荒马乱,保命要紧,别再出岔子!”

然后转头跟奶奶说:“赶紧通知周围邻居帮忙,入土为安!”

侯景回到房间呆呆坐着,听着窗外人来人往。

他只杀过人,没有尝过失去家人挚爱的滋味。

突然屋外传来于标凄凉的声音:“侯哥侯哥,快出来!”

侯景赶紧跑出去,于标在抹着眼泪,喏喏地说,他老婆也被乱军杀了。侯景让侯周暂时处理,和于标一起去飞鸟驿其他兄弟家里了解情况。

几乎家家戴孝。

因为飞鸟驿、黑水驿兄弟家资较为丰厚,自然是其他人眼红的对象、劫掠苦主;他们也不像娄家一样有高墙大院、家丁保护,更重要的他们男丁几乎去云中刺杀卫可孤、攻占武川,没有人在家保护他们。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错!

侯景心在滴血,他带领几个兄弟,把家里的木头搭成架子,然后把亲人尸体放在木架子上烧,数十个架子在入夜后燃起熊熊大火,周围跪着一圈亲属哀嚎。

夜半,他踉踉跄跄地走去娄家。

娄府外面灯火通明。几十个家兵全副武装,在大门外严阵以待。又有数队家兵,拿着火把巡逻。

他失魂落魄见到高欢、娄昭君,告诉他们家里被杀两人,已经家破人亡了。

“啊”?高欢手拿着茶杯都掉了下来。

娄昭君听说后,眼泪马上掉了下来,泣不成声。

好一阵之后,高欢向侯景说了这几天情景。大概在四天前,云中有消息回怀朔,卫可孤被贺拔岳杀掉,云中大营被官军攻破。

两三天前,武川城破消息也到了怀朔。

破六韩拔陵听说卫可孤被杀,大为震怒,起初想起兵云中,与元深决战,后来被劝下来。

昨天传来接着柔然开始攻击六镇义军消息传来,义军上下大惧,破六韩拔陵决定回沃野,希望用地利扛过柔然攻击。

沃野的义军,葛通葛荣的归附军,对怀朔开始毫无征兆的洗劫。

娄家如果没有几百家丁,早被抢光了。“只恨没有来得及去接上其他兄弟家属他们来府上”,高欢凄切地说。

“只恨没有早日杀掉葛荣葛通”,侯景恨恨地说。

“下一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能是开门迎接元深,辅助柔然,平息破六韩拔陵之乱,六镇还是我们的。侯景,你手上的苍狼兵是我们的秘密武器,谁家都需要我们……”高欢说。

看着侃侃而谈的高欢,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悲伤,反而是一脸兴奋。

侯景有点反胃恶心想吐。

世界上悲伤真的不共通的。

“我回去和兄弟们商量商量怎么办。”侯景说,说完他起身,慢慢回家。

此时的怀朔,到处是熊熊烈火,哭嚎声,怒骂声,甚至还有牛马嘶鸣,完全没有黑夜应有的宁静。

出了娄府不远,突然有人拦住侯景。他一看,原来是苏薇。

“带我走”,苏薇说。

“走什么?”侯景吃惊地问。

“葛荣已经跟真王去沃野了,我们这些奴隶,已无家可归了。”苏薇热切地看着侯景,微带哭声。

“我也想去投奔真王。”侯景说。

“别骗我了,我去找过你,你们飞鸟驿的男人前几天集体失踪,卫可孤被杀,不是你们做的?”苏薇小声地说,“葛荣他们也怀疑你们。前天,葛荣当着我们的面,下令手下重点劫掠你们南怀部呢。”

侯景一听愣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苏薇着急地问, “我这里有3000两银子,要走的话大家可以做路费。怀朔不能待了。”侯景这才回过神,诺一声:“银子?现在银子不大有用啊”。

苏薇呆住了,眼角掉出几滴眼泪。

“我和玲玲,还有归一居的其他姐妹,都是你的。”苏薇带着哭声对侯景说。

风一吹,侯景清醒一点了,说:“现在大战来临,我自已都不知道去留,你让我们怎么带你?”

“侯爷,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只要你肯收留我们,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去哪里,实在不行带我一个人也行。”说到后面,苏薇已经泣不成声。

“葛荣怎么不带你们走?”

这时苏薇也平静一点,说:“葛荣自顾不暇,怎么会带我们?义军到怀朔之后,葛荣把我们这些姐妹,当抹布一样,到处送义军陪酒、蹂躏,这段日子,我们过得生不如死,有几个姐妹受不了逃跑,被葛荣找到了打死扔去喂狗。”

说到后面,苏薇害怕得肩膀直抖。

侯景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有消息了我通知你们。”

苏薇说:“别,我们现在就跟你走。”

她转头招招手,在转角暗处,走出来拿着包袱4个人。

“归一居被葛荣放火烧了,我们也没地方去了。”苏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