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使在铁铺拿了我的东西,打算出尔反尔?”

门口“呀吱“一声被推开。

赵薰走进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书房里主仆二人。

燕岐琅凉凉地笑了一下:“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卫使假装重伤的样子,我虽不知在做戏给谁看,可被透露出去,恐行事受阻。”

“威胁我?”

“不敢,只是请燕卫使知晓你我乃互利互惠,我也并非你的家仆,理所当然地被你榨干所有价值。”

“如今我们一损俱损。”

“光脚的什么时候怕过穿鞋的?”

赵薰朝前一步,循循善诱,“我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那人像我一个故人,燕卫使只要给个机会,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燕岐琅默然打量着赵薰。

此女美貌惊人姑且不提,机敏善变,身上又确实有些他看得上的东西……

燕岐琅拂袖起身:“阿大,备车。”

他倒要看看,她藏着什么幺蛾子。

燕岐琅准备的是一辆毫无标识的普通马车,阵仗不像前几日骇人。

然而刚出门不久,外头的马一声长啸急停。

“什么人惊扰太子殿下!”

赵薰挑眉,掀开帘一角,只见外头为首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衣着华贵,正是太子。

然而伏在太子怀里的赵藜一见马车里的竟然是嫡姐,一脸紧张地扯住太子的衣角:“殿下,别怪姐姐,她一定是要嫁给燕二公子那个恶鬼,心情不好才……”

太子隔多日看到赵薰,眼底不可抑制上一抹惊艳,一听赵藜的话又面露嫌恶:“藜儿妹妹,你不用帮这不知廉耻的妇人说话,被赐婚给燕岐琅,是她咎由自取!”

枉他天潢贵胄,之前还觉得赵薰风华绝代,与自已般配,没想到她却背着自已与他人苟合。

如今她残花败柳,自然是给他太子提鞋都不配!

太子倨傲地看着赵薰:“下来给藜儿磕头,本宫便饶你一命。”

“太子是打算让燕某的未婚妻磕头吗?”

马车深处幽然传来一道男声。

太子和赵藜二人瞬间一震,脊背同时漫上一层寒意。

燕岐琅……怎么会在这里!

赵藜一想到刚才自已当着本尊的面贬低燕岐琅,脸色煞白。

而太子更是没了刚才的傲气:“没想到卫使也在……卫使不是应当在养伤吗?”

燕岐琅中气不足却又不好惹的声音传出:“就算重伤,未婚妻我也是护得住的。”

赵薰回头看了一眼藏在马车阴影下的男人,只见燕岐琅淡笑:“殿下贸然插手兵部用人之事,皇上心知肚明,但若知晓殿下今日外出,结交兼任兵部侍郎的赵国公之女……”

太子瞬间跳起来,将赵藜往旁边狠狠一推。

赵薰见状,嗤笑一声:“妹妹的一腔痴心,看起来也不值几个钱。”

说罢合上车帘,马车轱辘卷起烟尘,留下灰头土脸的太子和赵藜。

太子目光阴狠地盯着马车:他迟早要杀了燕岐琅!

马车里,赵藜轻飘飘投去一眼:“卫使可真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赵大姑娘不妨多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也好坐稳我这艘大船。”

赵薰嗤笑一声,心道此人恐怕胃口不小,自已如今与虎谋皮。

待得她在京城站稳脚跟,须得另寻他路才是……

“主子,到了。”

此处山庄是燕岐琅名下的私人产业,面上看着不过是富贵闲人游乐之地。

然而楚续便被关在其中一处地牢里。

“我有话单独与他说,劳卫使带人回避一二。”

“此人乃前朝将领,数十年前因刺杀皇上,潜逃在外多年,赵大姑娘还请慎重。”

燕岐琅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警告,说完便带着人先出去了。

赵薰看到被铁链拴在里头的楚续,眼底一酸。

当年她从无数儿郎里选出楚续,楚续甚至未曾及冠。年少英才,本该前途大好。

却最终逃亡数年,沦落为阶下囚。

楚续听到来人竟是一女子,沉默地抬起眼,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他瞳孔一缩!

“公……主……不,你不是她!”

楚续大喜大悲之后,嘶哑的嗓音里低笑两声:“你怎么会是她……”

其实就连赵薰一开始也诧异,原身居然和自已有八分相似。楚续乍一看便认成她,不足为奇。

但她并没有解释一句话,只上前两步,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暗器,塞进了楚续手心里。

赵薰定定地看着楚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青山犹在——逃!”

拇指大小的暗器是赵薰从铁匠铺回来后,便开始准备的千变针,能轻易打开世上任何一把锁,更能做暗器防身。

楚续武功高强,只要能出去,这地方拦不住他。

燕岐琅对自已的地牢极为自信,更不相信赵薰一弱质女流,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于是返程之前,燕岐琅只吩咐人继续看紧楚续。

可就在当天夜里——

“公子,不好了,楚续跑了!”

燕岐琅睁开眼,沉静地盯着墙角摇曳的烛火。

半晌,他不怒反笑,眼底燃起少见的战意。

“随我去一趟赵国公府。”

赵大姑娘,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两刻钟后,赵国公府内。

一道高大的黑影踉跄跃入赵薰的院子里,他看到坐在月下品茶的少女,双目通红。

“臣楚续,救驾来迟,殿下罚我吧!”

武将的身影轰然跪在地上,小山一样的身形匍伏在地,肩膀隐忍,却能看出几分抽搐。

赵薰静静地看着别离多年的故人。

或许对她来说,不过死后重生的一刹那。

对面前的楚续,却已经隔了三十年的光阴。

良久,她叹息一声:“我自焚而死,并非你救驾不利,无需自责。”

“属下……”

外头突然听到婢女大声通报:“燕二公子深夜来访,求见姑娘!”

赵薰似乎早有预料:“我二人虽是未婚夫妻,但此时相见,恐怕不合礼数,烦请转告燕二公子,我明日一早便去将军府与他相见。”

“燕二公子的侍卫说,他旧伤复发,但汤药苦涩,需得由姑娘亲自喂药才喝得下。”

赵薰脸上的淡定忽然一滞。

差点忘了,在国公府众人眼中,她与那燕岐琅应当是野鸳鸯修成正果,正是情意正浓的时候。

她若不开门把人放进来,反而显得心虚。

赵薰被气笑,手中的茶碗“砰”地放回桌上。

白日怎么看不出那厮这般没脸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