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是不是觉得我恶心——求你再多恨恨我——”

烦透了!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说恨!!!!!

恐惧激发了栾千釉日积月累的愤怒,愤怒又勾起了深藏已久的勇气,勇气让人口不择言。

“我爱你!”栾千釉大声吼,一边用力的从晁令和手中拆脱出自已的小腿。他眼睛里怒火滚滚,话说出口时,还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的迷茫,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你不许胡乱猜我在想什么!”

“我没有猜——”

——咚!

栾千釉重重一声跪倒在地。他恨极了晁令和。

他将双手扣在了晁令和的颈部,手缩紧,想勒死他。

“我说你不许说话!”

“为什么不是你穿裙子?”他大声吼。

“为什么、总、掐我?”他收紧了手,甚至自已都打干呕。

“为什么总和我讲恶心的话?”他在尖叫。

晁令和被掐的眼睛上翻,嘴唇青紫,健实贲张的双臂却松松软软地袒护在栾千釉腿侧,还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

“不许对我露出这种恶心的表情!”

“不许!不许!不许!”

每一个不许都要加力气、收手掌。

他是真想要掐死他。

晁令和对栾千釉说过的那么不许,今天又被栾千釉奉还给了晁令和。

不许出门、不许闭眼睛、不许脱裙子、不许提前睡觉——

好恨你。

栾千釉正上头,大脑专注于发泄情绪,双手却渐渐脱轨,力不从心。

晁令和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的虚疲,迅速抬起双臂,狠狠蹭过栾千釉的腿弯,把人扣进了自已怀里。

“真的爱我?”晁令和有些神经质的拢着他,大拇指小心的擦过那些玉瓣一样的眼皮,揉着他的后背,怕栾千釉抽噎窒息,“不是假的?那为什么不要我继续讲?”

“釉子是不是害怕了?”恨不得把耳朵都凑到人家嘴巴里,偏偏眼神纯情又真挚。

“谁让你讨厌角的?……贱人……老婆……不敢看我、不肯穿裙子、还说要锯掉自已的角……做了坏事,你就是该害怕。对不对?小婊子——”语气怨恨,神态扭曲,活像个三十年没见丈夫的深闺怨妇。

“怎么又闭眼睛。不该叫你贱人……我说的话太难听了,不高兴了是不是。”双臂钳着不甘心的猎物,嘴唇还要急切的够人家的嘴唇。

“娇娇——裴自随真他妈是天才——你喜欢我叫你这个吗、釉子?老婆?还是秋秋?”嘴在忙着嘬人家的下唇,说话含混不清;脖子上的青筋暴了出来,鼻翼亢奋翕张,身上热的能灼烧空气。

“为什么摇头呢?你是我的东西。你当然不能反抗我。”手压着人家的脸,拼命想把对方的头颅塞进自已的胸膛。

“眼泪怎么止不住?学长以前不是和我说,做人要坚强——”把喉咙亲自送到栾千釉的手上,把又惊又怕的猎物激的抖了一下。

“我以前总掐你、对不起。你当然也可以掐我,我不反抗的。”自已带着老婆的手收紧,脸上还不合时宜的带着一种古怪羞涩。

栾千釉带着一些自已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愤懑,张口就朝晁令和的肩膀咬去。

“嘶——”

“你装什么!”

晁令和再怎么讲也是魔王,皮糙肉厚,体质放在那,要不刚刚栾千釉那几脚,早就踹断了他几根肋骨。怎么可能又因为人家咬一口就痛呼出声?

“我感觉这样能让你稍微开心一些——”

——咚。

栾千釉恶狠狠用膝盖顶了他一下。

晁令和乖乖闭了嘴。

两个人相对无言。

已过午时,天色依然呈灰白色,像鱼腹,但已然明亮了许多。院内清泉流淌的声音清淡冲雅,炉子上的肉干已经被烤的油滋滋、亮旺旺,冒着香气,给枯山水添了两分人气,减了两分寂寥。

好一会儿栾千釉才又开口:

“裙子、浴衣、回去扔掉。”

晁令和闭紧了嘴唇,刚刚那个说浑话的晁令和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的晁令和。

他一会儿专心致志捞起釉子的小臂揉开淤青,一会儿撒娇说想喝祁门红茶;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应栾千釉。

栾千釉气的真想抽他一巴掌,可又碍着要完全取得晁令和信任、然后偷跑、重获自由的终极目标,堪堪才忍住了手。

他冷着脸,先扭走晁令和盘在他腿上的手掌,又撑着魔王的胸膛膝行后退。

残泪掉到了晁令和的喉结上,坠落的瞬间,在橙黄的灯光下潋滟成两滴半融的黄金。

栾千釉爬回座垫时还拍了拍自已的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

晁令和慢慢坐了起来,手摸着喉颈,脸上的表情惆怅又惋惜,似乎是在后悔没能再多说两句彻底让栾千釉翻脸。

咚——

寒风吹拂,潮雾散了。

取水竹器又开始袅袅响起,之字桥上有浅浅的青苔。它身为死物,运作的和缓平稳,一点儿也不在乎活物的爱恨纠葛。

晁令和盘腿席地而坐,肩肌虎威威的敞开,双臂扭旋掌腕朝外,两掌稳妥贴合在自已的大腿上。

寒风愈冷,炉被已经不能抵御严寒。晁令和也不在乎什么坐不坐垫,铁了心的要和老婆肉贴肉。

栾千釉不理他,用木夹子取了快要烧干的清酒、被灼出果浆的金橘,随手拿了一签子烤肉放到嘴里嚼食。

肉质硬,被烧过后狠狠扒在签杆子上,栾千釉吃了半天,也只是咬了一丝下来,还糊了一嘴的红色辣酱。

他又只好放了钢签,用纸又擦了擦唇,准备烫生红薯。

一双纤纤玉手捧起那个又紫又胖的大番薯,拍了拍上面的泥土。

右手持薯,虎口处的薄肉都被番薯挤的飞溢出去,玉指红阑干,本来是一幅赏心悦目、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转眼,左手又狠又准的把钢签从底捅到头,看的晁令和心下一悚。

栾千釉把红薯放到烧烤架上,用湿巾擦干净了手。双腿蜷起、手臂环抱了自已并拢的膝盖,缩成一团,沉默的看着炉子里果炭燃烧起的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