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前,栾千釉终于出了门。

没戴口罩没戴美瞳没戴帽子,手被未婚夫抓着,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去迎接在京洛的第三个有情人的情人节。

阴云密布、潮雾重、天气冷,寒意瘆骨,但他却发自肺腑的向晁令和感叹‘天气真好’。

晁令和不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拽进了自已的衣兜。

栾千釉提前预订了电影票,新上映的公路恐怖片。

全程晁令和都在紧紧牵着栾千釉的手,说害怕。

事实上晁令和也确实害怕,偶尔遇到惊险的剧情手掌还会微微出汗,黏的栾千釉很不自在。

偶尔栾千釉试探性的给他喂爆米花,他也会脸色苍白的咽下去,喉结勉强滚动,似乎是在受刑。

怕什么呢?

血了呼喇、鬼影重重的电影效果?还是突然冒出来的假断肢、或者主角团全灭的丧智剧情?

“明明只要努力克服就好,为什么要害怕?”

“好弱。”

“你这不是还能吃的下去吗?”

“少撒娇。接下来你该做的事,一件都不会少。”

那些晁令和在床上对他说过的垃圾话,在电影散场后,被栾千釉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了原主。

栾千釉的头发被晁令和用敞口夹卡到了颅后,微微散乱的发髻优雅又慵懒。

说那些伤人心的话时,他歪着头,软唇一张一合,眼神温柔又带着责备,像一把软刃、嚯啰啰的就刺弹进人的胸膛。

“釉子,”晁令和嘴唇泛白,但依然微笑着调侃,“对我好残忍。”

“这就受不住了?”栾千釉正起劲,又冒出了一句昔日晁令和的渣男语录。

晁令和知道他在报复,故意拿起栾千釉的手就往自已的心口按,眼神真诚又哀伤:

“哥哥,我受得住。”

噗咚——噗咚——噗咚——

心脏在肉体里跳动的声音很奇妙。心室膜瓣泵出的鲜血、肉团强有力的扑吐、手心下一紧一缩的护心肉,都如此鲜活有力。

栾千釉哑然。

他不知道自已是为了那句哥哥、还是为了晁令和的突然表白而哑然。

晁令和在笑。

他的眉弓彻底放松,黑瞳孔透出了光,薄唇咧开,弧度性感,有几分难言的贪婪和渴求。

但总体上还算的上是个阳光、舒朗、幸福的微笑。

晁令和穿着黑色的皮夹克,里面套了和栾千釉同款的黑款高领毛衣,稳妥贴砌着腹肌。脖子上干净利落的筋脉男子气概很重,要是再冷着他那张帅脸,难保不会被错认成机车手。

晁令和在做和爱人心意相通的春秋大梦。

他那个幸福到极点的表情,在栾千釉看来,突兀又嶙峋。

好不顺眼。

他幸福的让栾莫名其妙感到有点恶心。

“哥哥,我什么都受的住。”沉浸在幸福婚姻里的男人似乎是怕被老婆怜惜,又不放心的重复了一遍。

栾千釉张了张口,却没能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粗声恶气的来了一句:

“……受不住也没用。今天你要听我安排。走。”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通透冰冷,带着点稚纯;眉浓丽又富有美感;唇鼻线条丰润漂亮;说话时左右两个小尖牙浅浅隐隐的浮现——

像只被骄纵惯了的猫。

晁令和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难得乖顺的将主导权交给了他的釉子学长。

京洛东港三号商贸区大雾弥漫,街廓建筑风格并不统一,但新古典主义对街景建筑天际线起到了严格的控制作用。

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街廊,踩着水雾,鼻尖闻到咖啡的苦郁、耳畔听到萨克斯浪荡风骚的慢曲、眼睛看到店家情人节粉红色特别推出的标识。

前方东港钟楼穹顶的鼓座下面有希腊神庙式的三角形山花构图,檐壁处理手法极为简洁,蓝色的塔尖在雾气里高高耸立。

“吃不吃冰激凌?”栾千釉回头这么问。

却一点也没有要咨询晁令和的意思,直接右拐进了家甜品店。

晁令和像个小媳妇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在后面看栾千釉点单,然后马上去付款、取盘。

左手接过给自已的香草巧克力草莓三球圣代,晁令和的右手急忙就把缀在小冰山尖尖的红樱桃摘递到釉子唇畔。

窗外浓雾弥漫、甜品店门口的小铃铛又一次震响,新客人来了。

栾千釉偏头来吃。樱桃糖浆染了他的唇面。

嘴上粉冰冰亮晶晶的,像是那种老式雾面冰糖被涎水沾过以后呈现出来的软润光彩。

晁令和看的眼热,大拇指就要往釉子口里探套。

“表哥。好久不见,不玩金屋藏娇那一套了?”

晁泽端笑意吟吟的看着一直以诡计多端著称的晁令和,手僵在了半空。

晁泽端好像没看见晁令和冷下去的面孔,又继续道:

“小魅魔?对吧?——没了角我都能认的出你。我是晁令和的表弟,晁泽端。咱们见过面,还记得吗?”

一边讲,一边就自来熟的落座在栾千釉的对面。

因为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栾千釉对晁令和这个表弟没什么好感,任晁泽端摇唇鼓舌、花言巧语都一言不发。

晁令和皱着眉,就要起身:“再买个新的吃。釉子,我们走。”

栾千釉摇头拒绝。

凭什么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就逃跑?不理睬就是了。

栾千釉自已都没意识到,他的思维方式早就被晁令和影响,变得傲慢又执着。

他无视了对面那个西装革履笑意吟吟的男人,拿起勺子,就朝氤氲冷气的冰激凌球塔尖挖去。

*

在他还不知道晁令和有魔王血统的时候,就见过一次晁泽端。

那天三伏夏,大概是深夜的凌晨三点,外面蛐蛐蝈蝈声音聒噪响亮。

栾千釉赶了个稿子,累个半死,实在是太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于是求晁令和陪他下去无人店逛逛,买个雪糕吃。

晁令和被弄醒后迷迷糊糊应了声唔,栾千釉就高高兴兴的亲了一口人家的下巴,弄的晁令和也不好再拒绝他。

栾千釉犯了懒,就套了个晁令和的宽松连帽半袖、穿着短睡裤,没用裹胸,带了副防蓝光无框眼镜下了楼。

魅魔特征似遮非遮,但一路上没遇到人。

没想到在自主结账付款的时候就遇到了晁令和的表弟晁泽端。

那男生和晁令和一样高,长相风流俊逸,和晁令和打了个招呼后,眼珠子就黏在栾千釉身上,头发脖子腰腿一顺溜的看下来,走不动道。

栾千釉正和晁令和讲话,转过身来就看到了晁泽端。

晁泽端主动的冲他招了招手,栾千釉踌躇地的回了个招呼。

晁泽端薄唇微挑,眼睛死死锁定在栾千釉谨慎叠抱在胸前的一双玉臂,对表哥说:

“魅魔?挺会享受——你能不能把他送给我玩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