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鞋子
周秉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拉住站着好像在发呆的周小满。
周小满被吓了一跳，紧接着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她低头看到喷香油润的梅干菜烧肉盖饭，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找了把长凳坐下，端起碗，不顾形象地拿筷子狠狠划拉了几口。
她嚼吧嚼吧咽下满嘴的饭，惬意地长叹一声：“好好吃啊。”
低头又扒拉了几口，她嘟囔道：“要是有个可乐就好了……”
周秉年坐到凳子一角，像变戏法一样突然掏出一个搪瓷杯：“可乐是没有，但有这个。”
他掀开盖子，是一杯糖水。
周小满接过，满心欢喜地瞪大眼睛：“怎么是冰的？”
周秉年骄傲地扬起棱角分明的下巴：“我去接你前，就把杯子泡井水里了，没倒糖水进去之前，这杯子都冰得粘手。”
周小满觉得他这臭屁的样子太可爱了。
她快速把翻划拉干净，接过搪瓷杯，把冰冰凉凉的糖水一饮而尽。
“哎哎哎！”周秉年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冰的东西不能喝这么急的！你是个孕妇！”
这一嗓子，把半个院子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周小满忙放下杯子，逃也似的站起来，往永林的屋子跑去。
周秉年没坐稳，一下子摔了个人仰马翻。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正要挣扎着坐起来，手臂被一只粗厚的大手钳住了，轻轻松松往上一带，他就又坐回到了凳子上。
山花笑眯眯地坐到他边上，替他拍着裤子上沾到的稻草。
“小舅，没摔疼吧？”
周秉年浑身不自在，躲避着山花的触碰：“呵，呵呵，没事……”
这位大婶今天阴魂不散一样，只要周秉年回到陆家院子，她就会出现在他方圆两米之内，总要找点借口摸一摸他，有时候还会用劲儿捏一捏。
跟挑牲口一样。
周秉年暗自祈祷：“周小满，你可快点吧……”
周小满敲着陆永林的房门。
她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突然，周小满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年头有可乐吗？”
他探头去看，周秉年正和山花聊得非常热络。
早些时候对他的一些别扭诡异的感受再次袭上心头。
“这小子到底是谁啊……”
正想着，门开了，一个陌生面孔站在周小满面前。
“你是……”
那人推了下旧旧的金丝边眼镜：“哦，我是陆永林的老师，王文贵。”
“哦哦。”周小满不确定原主有没有见过王老师，也不确定她自已今天有没有见过，为避免露馅，只好眨了眨眼睛，笑道，“灯太暗了，我看不清，一时间没认出您来。”
王老师将周小满让进屋。
“永林同学，你嫂子来了。”他转身朝周小满点了下头，“天也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王老师你别走！”
陆永林金鸡独立，蹦哒着一条腿追过来。
“王老师，我嫂子也读过书，你帮我跟她讲，她听得懂的。”
周小满心想：我可真谢谢你，好抬举我啊。
王老师好像有点焦躁，面上还是尽量礼貌冷静，保持着为人师表的稳重。
“老师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说到底，就是希望你能继续读书。但假如你还是执意要辍学南下，那，老师也尊重你的想法。只是你这个想法，要让家里人认可和支持，不能任性离家出走的，是不是？”
陆永林微微低头，拿眼睛瞥着周小满：“嫂子……我跟我妈讲不通，我……”
無錯書吧他鼓起勇气直视周小满，像是在说：现在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你答应了就够了。
周小满断然摇头：“我也不同意。”
王老师像是得了个天大的助力，情绪都高了：“永林同学，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考中专，我已经觉得可惜了。老师从前没跟你说，是怕你骄傲，其实在老师眼里，你是可以上大学的苗子。”
陆永林惊喜道：“真的？我能考上大学？”
他一会儿看看王老师，一会儿看看周小满。
周小满也不知道这年代考大学要什么条件，反正跟着王老师吹捧就是了。
于是她眼中流露出看到狗狗会捡球时的那种眼神，再配上笃定的点头。
“等你大学毕业，你可以当老师，做你喜欢做的工作，不比现在当童工好吗？”周小满微笑着鼓励他。
陆永林眼珠子一亮，笑得眉头都舒展了。
得意忘形之下，他竟然拿那条伤腿去跺脚，才略略伸直，他就疼得龇牙咧嘴，忙又蜷缩了回去。
周小满低头打量了一下陆永林腾空的那条腿：“伤得重不重？”
陆永林忙摇头，将脚抬起来，像是要让周小满看得更清楚些。
“我还以为断了，但是王老师和秉年都说只是崴了。王老师给我烤了个土豆敷上，就觉得好多了……”
“哦？这是什么香喷喷糯叽叽的土膏药？”
周小满好奇地弯腰去看。
这敷土豆她是没看到。
因为她的眼睛被陆永林脚上的那只鞋死死勾住了。
那是一只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解放鞋，前半个脚掌缺了橡胶鞋底子。
周小满感觉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竟然是永林……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永林喜笑颜开的脸。
所以他才会突然要离开这里，去南下打工吗？
那……他还会同意让封秀珍和方永强结婚吗？
他还会愿意跟着那个曾经很敬重的大伯吗？
周小满感觉自已志在必得的计划被瞬间瓦解了。
……
“嫂子，你蹲着不累么？……嫂子？”
陆永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周小满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俯视着她的陆永林。
“嫂子，你找我有事吗？”
“哦……我就是来看看你的腿。”周小满站起来，呆呆地要往外走，“既然王老师给你治好了……谢谢王老师。”
陆永林在后面笑道：“王老师已经走了。”
周小满这才发现王老师已经不见了。
她勉强一笑：“哦，给王老师备下的大肠和后腿肉，你给他了吗？”
陆永林像想起什么，笑了出来：“王老师只拿了腿肉。他说猪大肠太油了，他中午多吃了两筷子，就跑茅厕里起不来了。”
他抬了抬那条伤腿：“拉完腿软，走路还摔了一跤，把鞋都扭断了。”
周小满一惊：“这鞋不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