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满做贼心虚,眼看越来越靠近陆家,抬手一个爆栗扣在周秉年脑门上。

“放我下来。”

周秉年眯着眼睛,微一撅嘴:“快到门口了你让我放下,那不就没人知道我辛辛苦苦扛了你一路吗?”

……

原来是这么幼稚的原因……

周小满见院子里灯火通明,跟昨晚的冷清全然不同。

她还是坚持让周秉年把她放下来:“总不能让人觉得,你姐我是个一怀孕就变骄横了的人吧,太肤浅了。”

周秉年有点不甘心地放下她,然后快速甩甩抖抖两条酸胀麻木的胳膊。

周小满又无语了:“……我有这么重吗?你就是重体力活干少了,秋收时可得让你一个人抢收三亩地,好好练练你这身中看不中用的肌肉。”

有几个人结伴出来,像是要回家去了。

见到周小满在门口,忙说:“哎哟可回来了,听说法民活过来了?”

“昂,有惊无险,命是捡回来了,还要住几天院观察观察。”

“那今晚谁陪着呢?你们家这也腾不开手啊……”

周小满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周秉年就抢答了。

“方老师陪着呢。”

周小满刚想踢他,突然心下一亮,忙抬高声音补充:“是呀,方老师陪着呢。他也算我们家半个家人,这节骨眼上,还真少不了他。”

几个人像听了什么新鲜事一样,原本还懒懒散散的,一下子来了精神。

方永强虽然已经离开六里桥许多年了,但曾经是老师,现在是医院会计,身份一直很吃香,谁跟他搭上关系,旁人都是会高看一眼的。

“哦?咱们以前还真不知道,方老师跟你们家这么熟?”

“嗨,你忘了?当年是他做的媒,给水民喝秀珍搭的线。”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他跟秀珍是怎么认识的?”

周小满适时插话:“方老师跟我婆婆自小就认识,是邻居呀。这些年虽然不怎么走动了,但他经常会托人烧东西来给我婆婆呢。”

“哦?”

这不咸不淡的一句“捎东西”,在对男女关系格外敏感的村人耳朵里,就不亚于一出能播二十集的暗通款曲的戏码。

周小满觉得够了,她就负责甩火星子,能燎成多大的火球,她就坐等了。

她向那几人客套地点了下头,进了院子。

“姐,你还没吃饭呢,我去给你弄点儿。”

周秉年一溜烟钻进厨房。

周小满不禁一笑,这傻弟弟一天天的总操心她吃没吃饱饭。

她一边跟人打着招呼,一边去井边洗了把脸,连头发和脖子也稍微擦了擦。

很奇怪,当着一院子人梳洗,她竟然不觉得别扭。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小满浑身过筛一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个纯纯i人,从前在外头喝个咖啡都偷感十足,怎么在这种所有隐私都会被窥探的超级熟人社会,会适应得这么快?

可能因为过得不是自已的人生,顶的也是他人的皮囊,不需要负责任吧。

就比如对待封秀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比方永强他们当年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

虽然是个不咋滴的人,好吃懒做,偷奸耍滑,虚伪自私,霸凌弱小……但,设计让她去当同妻,还是太坏了些吧?

周小满站在灵堂外头犹豫着。

突然,她感觉小腹下面一阵刺痛,像有针扎一样。

一下,又一下。

她皱眉忍着,没一会儿,这种陌生的疼痛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导致的,但直觉告诉她,或许跟原主周小满的那个孩子有关系。

验孕试纸还蜷缩在她的兜里。

不行,再缺德也得干,要是错过了方永强,她可保不准,在孩子足月前,封秀珍的桃花还会不会开。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大踏步走进灵堂。

“妈,我回来了。”

灵堂里也是人声鼎沸,十几个人挤在里头,三五成堆。

有忙着叠纸元宝的,有摆开架势剪纸经幡的,还有手忙脚乱在拿麻袋改成衣服的……

封秀珍微眯着眼斜靠在墙上,两边太阳穴贴了火柴盒上拆下来的硝纸,“哎哟哎哟”地轻轻叹着。

她膝盖上放着个簸箩,里头是拿棉花缠的白花,是明天要戴在女眷们头上的。

周小满心知她这位好婆婆,又借口身体不舒服,挑了个最轻省的活。

就这还磨洋工,簸箩里只孤零零躺了三朵白花。

听到周小满叫她,封秀珍艰难地微微掰开眼皮,长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问:“回来啦,你大伯……捡回一条命了?”

有几个人停下手里的活,也竖着耳朵听着。

周小满疲惫地笑了一下:“活了,多亏了方老师,到底是在医院工作的,他在岸边就给大伯做了急救,不然肯定撑不到医院的。”

封秀珍赤裸裸地翻了个白眼,又闭上了眼睛。

“那就好……我们陆家可操办不了两场白事。”

周小满假装听不到她的阴阳怪气,坐到陆尔林身边,假意关切。

陆尔林已经被收拾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高贵的男人帮忙拾掇的。

她听着大家嘴里闲话的对象都集中到了方永强身上,就耐心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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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人笑着坐到周小满边上,问:“这方老师,真的还没有结婚吗?”

周小满暗自窃喜,果然,八卦到一半总会关心别人都婚姻大事。

“没呢。”周小满回答,然后意味深长地朝封秀珍看了一眼,“不过快了。”

这一眼,就像一块巨石落入水中。

嗅觉灵敏的女人们立刻齐刷刷看向摊得像一团烂泥的封秀珍。

一个女人凑过来,嬉皮笑脸想要打听更多:“呦?那可是大新闻,小满你知道?透露一点,也让我们替方老师高兴高兴。”

周小满笑而不语,只是又瞥了封秀珍一眼,低头做出略有些害羞的样子。

然后她贴着那人的耳朵,悄声说:“这我可不敢说,我妈要打死我的。”

那人浑身一凛,旋即像被注入了什么兴奋剂一样,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她看向周小满,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眉飞色舞的。

周小满不再说话,只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站了起来。

她环顾悄悄议论的众人:“辛苦大家了。我得去看看永林,闹脾气呢。”

她好像不经意的,也是控制不住的,又丢了一个眼色到封秀珍身上,然后施施然走出了堂屋。

她知道,身后又有千层浪起。

而封秀珍身处其中,是充耳不闻默许,还是甩脸子制止,等会儿回去收网就知道了。

封秀珍一直给自已打造的是烈女形象,要让她改嫁,必须得有外界舆论的哄抬,不然她可能会装模作样坚守上三五载。

而这方永强,十几年间暗暗接济,封秀珍刚一丧子就赶过来,陆家的事他也忙着出力……

烈女怕缠郎。

周小满觉得稳操胜券。

她想问问系统任务进度如何了,“咕呱”了好几声,却都没有应答。

这时,一个声音说:“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