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折了?”

几人异口同声。

周秉年说:“他好像突然说不考试了,要去南方打工,被他老师抓回来了。他妈就把他一顿揍,可狠了,拿那么老长的猪棒骨揍的……”

他拿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周小满不可置信:“腿是打折的?”

“哪能啊?他妈揍了一顿后把他锁屋里了,他趁着大家吃晚饭的热闹功夫,想踹了屋顶的气窗爬出来……”

陆法民急得坐了起来:“永林从屋顶摔下来的?!”

周秉年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听我说完。他都没爬上去,刚攀上横梁就摔下来了。不到两米,地上他还铺着棉花胎呢,这都能把腿摔坏……”

周小满见陆法民和方永强紧张得脸都白了,忙去踹周秉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猴!永林打小是个文静孩子。你好好说,伤势到底怎么样?”

周秉年躲到墙边:“他自已说折了,我看应该就是膝盖扭伤了,所以吃痛动不了了。哎呀姐,你别紧张,不信你等下回去自已看嘛。”

陆法民本来就还虚着,急得一头汗,忙催促:“小满,你快回去看看吧。”

方永强急得在原地转圈:“是啊,得快点回去……这……要不要配点药带回去?”

周小满转头支开周秉年:“你去开水房,把给我带的饭热一下。方老师还没吃饭呢,给他吃吧,我回家吃。”

周秉年也没多问就照办去了。

周小满安慰陆法民:“大伯,永林八成没事,你再不放心,现在也没能耐回去看他,所以还不如放下心来。”

陆法民“哎”了一声:“怪我一时糊涂……”

周小满看现在也没旁人,决定抓紧解开自已的疑惑。

“大伯,有人威胁你了吗。”

陆法民脸上一白:“没有……我是不想连累永强和永林……”

“可是你如果自杀了,不更给人留下口舌证据吗?那些长舌的人会说,陆法民是被人看透了这些年的污糟,活不下去了……”

“我……可,总归是被听了去了。”

“听了去又怎么样呢?红口白牙的,两片嘴皮打快板,又没有真凭实据,你咬死不认不就行了?”

方永强帮腔:“法民,咱俩可是答应过彼此的,再难也不能寻短见。”

陆法民垂着头:“从前我是不怕的,但我想到你要带秀珍和永林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就……”

方永强平时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却很容易被陆法民的三言两语惹急眼。

他跳起来:“谁说我要带秀珍和永林走了?”

“你早些年就提过这个事,说永林是块读书的料,带出去找个好学校,兴许能考上大学。”

“那这不是几年前的事了吗?你挂心到现在?”

“我昨天来开死亡证明时,你倒也没说什么,怎么今天就突然去六里桥找秀珍了?”

“我……”

方永强急眼了,他看向在一旁吃瓜的周小满,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跺脚,说:“我那是突然想起一个事,跟陆尔林的死有关……”

周小满原本还在看两个快半百的夫夫泼醋,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这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跟尔林的死有关?!什么事?方老师,你快说。”

陆法民也催促道:“是什么事?”

方永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

“十几年前,水民死的时候,秀珍找我拿了一笔钱。我当时说明了不要还的。可前两年我回到镇上后,有一天陆尔林就找来了,说要还我钱。

“我说不着急,他说他妈交代的,不仅分文不能少,还得算上这么些年的利息,才算是还了当年的恩情。”

陆法民隔着被子拿脚踢了他一下:“你收了?你怎么能收讷?你是不知道尔林这些年还债还得有多难……”

方永强多少有点委屈:“我是不肯收,但他天天来找,堵在医院门口不成样子……我拗不过就收了。”

陆法民怒视着他,他忙继续说:“但我坚决不肯再算利息的。陆尔林那孩子实诚,就提出每次来还钱时,再给我带一条新鲜的大黑鱼。”

“大黑鱼?你还收他的鱼?”

“是啊,前前后后,他送了有七八条……不对,可能都有十条了……”

周小满认真听着,倒是陆法民几次表现出不耐烦:“你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挑重点说。”

“黑鱼是重点呀。”方永强又急了,“上一次他来还钱,提了一嘴,现在自家鱼塘里的黑鱼还是苗鱼,但他妈妈秀珍已经去打听谁家有好黑鱼了,一定给我带来。我说了几次不用了,他就是不听。你这个大侄子是真拗得很。”

提到封秀珍,周小满一下子警觉起来。

她想起永林也提过差不多的事,说封秀珍让哥哥去野塘里捉鱼。

方永强还在说:“我今天早上路过挂号室,想着如果死亡证明开好了,就给你拿去,省得你再跑一趟。我去的时候,小云她们在闲聊,我就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尔林是触电身亡的,还说他的下水裤上面的补丁都松脱了……但那些补丁都是新焊上去的,照理说不应该……”

方永强越说越闪烁其词。

周小满知道,他们都是特殊年代过来的人,很多话是不敢轻易挑明的。

但从陆法民的脸色来看,不仅周小满,陆法民也听明白这里头的蹊跷了。

周小满才不管呢,好不容易有些意外收获,可不能就这样暧昧不清地让证据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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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接问:“方老师,你是怀疑……是我妈让尔林去那个野塘里抓黑鱼的,然后提前把尔林的下水裤弄破了,造成了漏电……”

方永强果然被吓了一跳:“小满呐,我就是瞎猜的……”

周小满直视他的眼睛:“你们俩,很了解封秀珍吧?”

“……”

见方永强垂下头躲避她的眼神,周小满转而逼视着陆法民。

“大伯,我早上没来得及问你。当年她明明一心想嫁给方老师,你们是怎么骗她心甘情愿怀上孩子,然后还嫁给陆水民的?”

陆法民也沉默了,他低下头,不敢面对周小满的质问。

周小满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

“我说句不中听的,设计让她替你们生下永林,这件事是要挨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