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章 隐藏
周小满作为冲浪达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赛跑。
震惊过后,她很快就猜出了大概。
只是这样的事,在这个年代,是根本容不下的。
無錯書吧方永强和陆法民是一对儿,两人想要组建家庭,有一个自已的孩子。
可他们俩又没法儿生。
于是,也不知道封秀珍知情多少,是否自愿,总之她怀上了方永强的孩子。
本来,只要陆法民和封秀珍结婚,这个孩子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陆法民的养子。
一个亲生父亲,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两人也算是如愿了。
可是事与愿违,中间大概出了什么岔子,封秀珍的结婚对象变成了陆法民那丧偶的亲弟弟。
方永强从前对陆水民的孩子陆尔林百般照顾,应该也是出于和陆法民的关系。
可孩子出生后,他们发现孩子与方永强长得非常像。
为了避免日后的流言蜚语,方永强只得出走他乡。
而没多久,大冤种陆水民去世了,于是陆法民开始不避嫌疑、勤勤恳恳地照顾起那个本该属于他的孩子。
直到今天,他们这场play里的最后一个“外人”陆尔林死了,方永强终于敢来看看自已的儿子……
周小满对自已这回的猜想还是有九成九的把握。
只是她想不明白,陆法民一直打着光棍,明明他更适合娶封秀珍来着,为什么要推给自已的弟弟呢?
不想当王八?
不至于吧,对方是自已的伴侣,事儿都是他们商量着搞出来的。还介意这个?
有精神洁癖,不想跟不爱的人形婚?
嘿。还挺讲究。
周小满突然有了点兔死狐悲的同情心,她同情封秀珍。
不管她是被同妻了,还是自愿的,或者最糟糕的,她是被强迫……对于一个女性来说,被人利用成了生育工具,怎样都是惨的。
可恨之人,或许背后有更可恨的遭遇,把她生生糟蹋成了这样吧。
周小满意识到自已在同情封秀珍后,觉得有点子恶心。
她晃晃脑袋,把这些念头从脑袋里赶出去。
管她呢。
假如真是这样的情况,那周小满就一下子失去了两位说媒的人选,她该先哭一哭自已才是。
她要确认自已的猜测是不是没有偏差,别又搞个乌龙出来。
正当她想循循善诱,让陆法民说出他的故事时,陆法民却突然看向屋后的茅厕。
他几秒钟前还软趴趴湿漉漉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紧紧盯着那片破败发黑的竹帘子。
周小满也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口腔里的水分迅速蒸发,口干舌燥起来。
“大伯?”
陆法民没有理她,径直走向茅厕。
他在门口站定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猛地拉开帘子。
周小满看到里头并没有人。
也看到大伯的背影一点点萎顿了下去。
帘子又被轻轻放下。
大伯陆法民一步步走得十分艰难。
最后几步,他不得不扶着墙,一点点挪过来。
然后,他沿着半截土灰半截苔绿的墙,滑坐到后角门边上的大石板上。
“缸沿还热乎着。”
周小满没明白。
陆法民将脸埋进手心里,声音已经心灰意冷。
“刚才茅厕里一直有人,我的话,那人全听去了。”
他又是狠狠搓了搓脸,抬起头,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藏不住了,小满啊,大伯……大伯活不成了。”
他笑得凄惨,周小满竟然生出几分同情。
她明白了,那里面现在是没有人,是刚刚才溜走。
这里但厕所是个大缸,缸沿还热着,就说明那人在那里足够久,且是才离开不久的。
周小满听大伯的话非常丧气,试图宽慰:“也不一定就是有人,天气这么热……”
“里头还掉了半个鞋底子。我刚才看到墙角闪过一只脚,就是没了半个鞋底子的。”
大伯说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扶着墙,推开后角门进屋去了。
周小满想跟上去,但里面有他的爱人,她这个路人甲就不凑这个开解心怀的热闹了。
要是陆法民的隐秘被爆出去,在这样保守的年代,陆家所有人都会被闲言碎语压得抬不起头的。
周小满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去掀帘子,果然,地上有半个前脚掌的鞋底。
她又去拧了一片白菜叶,捏着两根手指将鞋底捡起来,扔到后门台阶上。
这是最最最普通的解放胶鞋,鞋底子已经磨得只剩下薄薄的一片楔形,拦腰从中间折断了。
而这一半之所以会掉,应该是奔跑时打滑扭下来的。
看来这人逃走时异常慌乱,也异常亢奋。
周小满再次望向后角门,想了想,将鞋底踢进墙根的野草丛里,自已穿过菜地,绕回到陆家前门。
院子里很热闹,一群大人在围着几个小孩,吆五喝六地好像在斗蛐蛐。
原来是有个孩子捧着个猪尿泡在吹。
有个大姐看到周小满出现,殷勤地从一个洋铁盆里拿出一截东西,差点就要怼到周小满鼻子底下。
周小满忙往后退了点,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那人笑道:“油葫芦头,可香了,专门给你留出来的,快尝尝。”
周小满一听,差点就呕了出来。
她忙又后撤几步,尬笑着连连摆手:“我不爱吃这个,大姐你吃了吧。”
大姐似乎很诧异,咋还有人不爱吃着这稀罕东西?
但她随即就把葫芦头塞嘴里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嚼着。
周小满今天一直有点晕乎乎的,刚才又勇闯了茅厕,现在看对方吃得那么带劲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她努力咽着口水,希望把这股恶心压下去。
正在这时,那个孩子终于将猪尿泡吹得泛了透明。
他在众人的鼓动下,将这个土制气球举得老高,然后,将手一松。
猪尿泡借着里头气体的力量,开始在空中转着圈乱蹿。
噗噗噗,呲,噗噗噗。
然后,它不偏不倚,盖在了周小满的脸上。
周小满慌乱地用手撸下这恶心玩意儿,再也控制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有几个女人忙围拢过来。
周小满是领教了,任何事情发生在六里桥,都能引来一阵七嘴八舌的高谈阔论。
有人拍她的背帮忙顺气儿,有人掏出手帕要替她擦汗。
但凡长着嘴的,就要替她诊断下呕吐的原因。
“尔林媳妇儿怕是中暑了吧。”
“不像,我看是这两天忙里忙外累着了。”
“哎?昨天她不是晕倒了吗?会不会撞到头脑震荡了?”
……
“……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密密匝匝围的一圈人墙,让周小满越来越喘不上气儿。
这最后的猜测,让人墙安静了片刻。
然后就是更加煞有介事的讨论。
“哎那可了不得,遗腹子,金贵着呐。”
“要我说,这也是桩罪孽,生下来就没爸爸,可怜哎。”
“好歹是个依靠……”
周小满在晕倒前,恶狠狠地想:
都放什么狗屁呢,盼着点我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