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提心吊胆守在门外的众人听了这话,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朝华公主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她连忙接过襁褓。粉雕玉琢的小婴儿闭着眼窝在里面,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洛煜川也兴高采烈的闹着要看,正在这时,却忽然有长长一声马儿嘶鸣传来。
姜小鱼本就心神不宁,听了这声音不由得浑身颤了一下。
恍惚间,似乎听见渐近的兵戈之声,院门上的铁锁链被“崩”的一声砍断,她心中一惊,不由得抬眼望去。
“小鱼。”
陆隐站在宫院门外,手中的长枪似乎在滴血,他穿着件明亮的银色铠甲,墨发高挽,是姜小鱼从未见过的模样。
原来她的陆隐,也有这样意气风发的时候啊。
姜小鱼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她的腿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
不小心撞到桌台,东西哗哗啦啦碎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提起裙摆就急急的冲出了门外。
待真正看清楚陆隐的脸,姜小鱼却停住了脚步。她站在正殿门口,似乎是不敢相信似的,一步一步试探一般的往前走着。
她弯起唇角对他笑,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陆隐,你怎么才来啊?”
“别哭。”陆隐急切的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丢掉了手中的长枪,这才匆匆跑到她身边,一把搂过她:“小鱼,别哭。”
熟悉的怀抱如此温暖,可院门外似乎还站着列队整齐的兵士,姜小鱼拼命咬住唇,让自己别发出声音。
“别咬。”陆隐粗砺的手指抚上她的唇,不再是从前那样冰冷的语气,而是满满的疼惜。
“外面……还有人呢。”姜小鱼断断续续的哽咽。
“没事。”陆隐勾唇温柔一笑,扣住她的脑袋埋入自己怀中:“没事,这样他们就听不到了。”
半晌,姜小鱼才渐渐止住细碎哽咽。她从陆隐的怀里探起脑袋,有些难为情的拉开一点点距离,脸颊发红。
朝华公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平静的望着宫墙外的方向。
她对着姜小鱼善意的笑了笑,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陆隐拱手,淡淡开口:“大皇子意图谋反,被及时察觉,已被关至大牢。二皇子护驾有功,圣上年老体弱,愿退位颐养天年,传位于二皇子。”
“呵。”朝华公主收回了目光,唇角扯起一个冷淡弧度,“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
景德二十一年冬,卫国先皇驾崩。二皇子洛珩晏登位,改国号为昀熹。
昀熹元年,春。
洛璟曜站在城墙上,静静的看着一辆马车从城门下驶过,一路向南方驶去。
他面上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谁也不知道,当日在府里,看着床上拥着被子的乖娃娃,看着姜小鱼安静温柔的垂眸缝衣,他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是什么。
若能有此温柔贤妻,再得一个乖巧的小娃娃,一日三餐,即便居于乡野,做一普通农夫,也足矣。
只可惜,这些都不属于他。
洛璟曜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只愿来生。
——
刚下过一场春雨,小路两边芳草如茵。京州郊外,一辆马车“吱呀吱呀”驶过,车轮上沾了一层湿润春泥。
路边栽着一小片杏花林,马车匆匆经过,几只鸟雀被马蹄声惊飞,拍着翅膀呼啦啦的飞走,振飞一地缤纷落花。
姜小鱼坐在马车内,听着车外鸟雀含笑嗔道:“你慢点。”
“知道了。”陆隐温声应下,松了松手里的缰绳。
马儿便慢了下来,悠悠的在小路上跑着,姜小鱼挑了车帘往外看了看,又呀了一声道:“哎呀,天都快黑了,你还是快点吧。”
陆隐一脸无可奈何,唇边却是带笑。他一挑眉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折腾我。”
“怎么会嘛。”姜小鱼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脑袋,又道:“你好好赶车。”
陆隐看了看天色,的确是不早了,便把马车往边上小路一拐,两人去了京州下边的一座小城里落脚。
彼时新皇登基不久,城里的店铺牌匾上还挂着红绸飘带,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二人执手沿着街道往前走着,便听见旁边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拿着块响木抑扬顿挫:“想那骁骑大将军,当真是威风无比,与咱们卫国的第一位女军师珠联璧合,当日在南水畔一战,真真是惊心动魄……”
听见女军师三个字,姜小鱼耳尖便是一动,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也不知道江月和公主她们怎么样了。”
自那日宫变,她随陆隐从宫中离开,此后便待在了将军府里,不曾出去过。
一直到陆隐把朝中的事务都处理完,时间就到了现在,然后便是急急忙忙的踏上了归乡的路,也没能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陆隐默了一瞬,才又道:“一定也是顺遂平安的吧。”
“是啊。”姜小鱼点了点头,眉眼弯弯。
但愿她们也能顺遂平安,一生喜乐无忧。
说书声渐渐远去,下面的听客们皆是一脸艳羡向往,却不知曾经一战成名的骁骑大将军,如今却已经不复存在。
新皇登基不久,待朝政稳固,陆隐便请了新皇下诏,携家眷远至南水江畔,只做一普通将领,镇守边关。
这京州虽然繁华,却终究是比不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