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前夕。
陆隐又趁夜来了一趟,告诉姜小鱼,朝华公主要来接她进宫小住两日。
“江府终究是不够安全。公主住在中宫,届时宫里头还有二皇子的人马,若有人想要造次,可没那么容易。”陆隐轻轻抚着姜小鱼柔顺发顶,温声道。
“嗯。”姜小鱼对着陆隐抿唇一笑,乖巧温婉。并不质疑,也不反驳。眼睛里是满满的信任。
只不过……姜小鱼又有些担忧:“公主她会同意吗?”
“我托了江大人去说,公主会同意的。”陆隐说着,又轻轻捏一捏姜小鱼的脸颊。
姜小鱼点点头,放下心来。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轻声道:“陆隐,你有没有托人回云水镇上带个信?”
“自然。”陆隐明白她心中所想,含笑点头。
姜小鱼抿了抿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有没有跟他们说,咱俩一切都好,再过段日子就回去了,让他们千万照顾好自己。”
已经出来这样久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家里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在挂念自己。
眼下一天比一天冷了,也不知道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小荷小遥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和奶奶,学业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冻着……
越往深想,她的心底便越不是滋味,眼睛都有些酸酸的,甚至都有些后悔当日那般莽撞的上京来。
“当然。”陆隐叹息一声,搂住姜小鱼瘦弱肩头,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声音温柔:“我们也当然会很快回去。”
姜小鱼终于放下心来,垂眸抿唇一笑,窝进陆隐温暖怀抱。
翌日一早,便有人来后院寻姜小鱼,说是前院里来了客,要见她。
姜小鱼正在园子里廊下休息,她身体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闻言,姜小鱼心下了然,只轻声道:“这就来。”
行至前院,小厮先进去通报了一声。
姜小鱼便站在门外驻足片刻,盯着一棵快要掉光叶子的树发呆。
一片枯黄落叶在她面前打了个旋儿,小厮才出来恭敬道:“姑娘请吧。”
推开门,是一间雅致小厅,正中烧着银丝炭,暖意融融。江月和朝华公主便坐在里面。
姜小鱼走近了些,她知道自己应当行礼,却又知道该怎么行礼,便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
屋子里静悄悄的,门被外头的小厮悄悄关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江月见姜小鱼来,忙着人扶了她坐下。
朝华公主也抬眸看过来,她今日没着宫装,穿了条素白罗裙,裙摆上绣着朵朵红梅,束一条织锦腰带,更加纤细柔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了。
沉默半晌,便听见朝华公主道:“织雪,咱们走吧。”
见朝华公主被身后的宫女扶着起身,江月也跟着站了起来,对着朝华公主深深行礼道:“臣,多谢公主此番相助。”
她身着单薄素衣,行礼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素白纤细的手腕,上面似乎系着一条细细红绳。离的太远,姜小鱼看不清楚。
“举手之劳而已,江大人不必多礼。”朝华公主拢着大氅,微微扬着下巴,声音淡淡。背对着江月,并未转身看她。
江月直起身,看着朝华公主的背影,目光灼灼,却并未有动作,只是又低声道:“臣,恭送公主。”
“大人请留步吧。”朝华公主打断了她的话,疏离一笑。
江月停住步子,顿了顿,才又对织雪道:“晨起风寒,请姑娘为公主把大氅穿上,莫着了凉。”
“是。”织雪轻声应下,从旁边另一侍女的手中接过鹤氅,轻柔利落的为朝华公主披好。
“陆夫人,请吧。”朝华公主走到姜小鱼身边,温声道。
姜小鱼初次看清公主的样貌,不由得一怔。
第一次遇见朝华公主是在大街上,离的太远,又带着帷帽,自然是看不清楚。
第二次是在宫宴上,当时姜小鱼一门心思都在陆隐身上,无暇认真看。
此刻离的近,她才看清朝华公主的模样,当真是玉软花柔,仙姿佚貌,只是看起来有些苍白。
姜小鱼屏声静气,未敢多言,闻言只点头应下,乖顺的跟着众人离去。
上轿的时候,姜小鱼听见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人后的江月终于开了口:“臣恭送公主,愿公主保重凤体,顺遂平安。”
声音沉静,落在耳中却似乎能听出几分痛楚,姜小鱼心中也不禁有些难受。
朝华公主轻轻合上了眼,她的右手仍捏在大氅边上,指节有些微微泛白,只轻声道了句:“织雪,走吧。”
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行驶,朝华公主忽然开了口,语气温柔:“听闻陆夫人前些日子中了箭,眼下身体可好?”
“多谢公主关心,已经好多了。”姜小鱼连忙道。
朝华公主弯唇一笑:“那便好了。夫人和将军真真是一对璧人,如今将军终于征战归来,两位可一定要长长久久的才是。”
姜小鱼怔了怔,抿唇笑笑,轻声应下:“多谢公主。”
她有些摸不准朝华公主为何会说这些,毕竟……
公主和陆隐,还有婚约在身。
朝华公主又道:“我说这些,是想请夫人放心,在宫中住着时,莫要与我有什么隔阂。”
许是话说的多了,她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也染了些红潮。
跟在轿旁的织雪想掀起轿旁小窗上的绣帘看看,却又担心进了风,只得焦急问道:“公主,您还好吗?要不要——”
“没事。”朝华公主轻声道。
“公主,您先休息会儿吧。”姜小鱼也连忙开口。
朝华公主轻轻摇了摇头,待气息平稳了些,才又缓缓道:“我和陆将军并无儿女私情,眼下这般情景,只不过是因为一道圣旨。他是否有家室,我并不在意,自然也不会告诉别人。
姜小鱼怔了怔,看到朝华公主终于松开了捏着大氅边的手。
她似乎是想透过窗往外看,却是垂着眼眸,鸦羽般长睫将眼中情绪尽数隐下:“皇命难违,你我皆是无可奈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