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璟曜和江月坐在正厅里,二人各怀心事,皆是垂眸不语。

洛煜川受了惊吓,已经着人送回王府了。正厅里便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无。

忽然又有人来报于江月,说是外头来了客。

江月扫了洛璟曜一眼,也不避着他,只淡淡开口问道:“是谁来了?”

小丫鬟看了看洛璟曜,似乎是有些不好开口。见江月并不在意,便又赶紧垂下眸答道:“回大人,是大皇子来了。”

“哦?”江月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似笑非笑道:“今儿倒还真是热闹。”

言罢,也不看洛璟曜,只拢了拢衣衫,不甚在意的对小丫鬟道:“迎客。”

“请问大人,是要去书房吗?”小丫鬟恭恭敬敬的问道。

“不必。”江月摆摆手,终于回身看了洛璟曜一眼:“若是三皇子不介意,不如就在这里吧?”

洛璟曜回过神来,随意点头:“自然。”

江月笑了笑,才起身带人去迎了大皇子。

大皇子进门之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一旁的洛璟曜。他看着洛璟曜的模样,眼里便带了些不甚分明的意味。

不过当着江月的面,他并没有没多说什么,只看向江月笑道:“江大人,近来可好啊?”

“多谢大皇子关心,下官一向康健。”江月客气回道,又带了抹淡淡笑意,“只是不知大皇子今日突然光临寒舍,是所为何事?”

大皇子坐在上首,手指不轻不重的敲着桌面,慢悠悠道:“听闻江大人得了本古籍,今日特来拜会,想借来一阅,也不知江大人可否愿意割爱呢?”

江月心里听的好笑,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她并没有戳破,只是站起身来,顺着他的话道:“自然,不过那古籍被下官收了起来。还请三皇子在此略坐片刻,待下官将书寻来,再借不迟。”

这话正中大皇子下怀,他连忙挥了挥手:“去吧。”

江月行了礼,便带着下人一道出了门去,将空旷正厅留给了二人。

大皇子看着江月背影远去,又着了自己带的人去了门口守着,才沉声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

“我倒还想问问大皇兄,今日是怎么回事?”

沉默半晌的洛璟曜终于开了口,他直直的看向大皇子,嗓子有些干涩:“那支突然飞来的流箭又是怎么回事?”

大皇子并没有看他,拿了茶盏递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方才开口:“既然是流箭,自然是不知道有谁不小心射歪的。”

“是吗?”洛璟曜仍然盯着他,“怎么就那么不偏不倚,正好冲着我和川儿过来?”

“川儿?”大皇子反问道,他又冷笑一声:“叫的倒是亲热。”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洛璟曜有些无力。

大皇子对于洛璟曜的表现很是不满,强压着怒气和声音问道:“孩子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爹是谁?”

洛璟曜不在意道:“北王爷。”

“那你可知道北王爷有多少忠心部下?难保以后不会变成这孩子的人。若如此,日后又怎能为我所用?”大皇子摩挲着手中杯盏,面色阴沉。

洛璟曜明白了他的意思,急道:“可他如今还是个孩子。”

“孩子又怎样?孩子终究会长大。”大皇子嗤之以鼻道:“再说了,今日机会难得。”

“可……”

“够了!”洛璟曜还欲再说,却被大皇子怒声打断。

看了看四周,大皇子才又压低了声音,却仍是满面怒容道:“还有那个女人,我让你好好看着她,可不是让你带着她出来瞎玩的。”

洛璟曜疲惫的垂了眸,没再多说。

他刚才是想问问大皇兄,当时他和洛煜川一起蹲在地上,挨的那么近。

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射过来的箭,若是没射中洛煜川,或者射箭的人射歪了一寸,射到了他的心口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他口中不以为意的那个女人,说不定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是他。

可大皇子却仍不愿善罢甘休,又接着质问道:“还有,你带她来江月这儿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陆隐和江月是什么关系?”

“知道。”洛璟曜并不抬头,只闷声答道,“可是太医说了,伤势重,时间急,耽搁不得,江月的府邸离的近——”

“那又怎样?”大皇子打断了洛璟曜的话。

他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上,不耐烦而又不在乎的开口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带她来这儿。她要是死了就死了,要是没死,留在你府上,咱们手里照样还能握着陆隐的把柄。”

洛璟曜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又不得不承认,陆隐当日说的没错,大皇兄他既非明君,亦非明主。

狠辣有余,而心计不足。

算计有余,而智谋不足。

难道洛煜川死了,北王爷手底下的旧日人马就能为他所用?二皇兄如今也在暗中争夺皇位,难保不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若是姜小鱼真的这么死了,陆隐难道真的这么轻易就能善罢甘休?届时他也没了后顾之忧,难保不会因为悲痛交加,而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行为来。

……

洛璟曜终于不再说话了,他如今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的大皇兄,早已经不再是十五年前的大皇兄了。

漫长的时间可以轻易的改变一个人,诱人的皇权也可以轻易的蒙蔽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