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服不服（3）
张明生的家从乡道转向村道，往前五百米就到了，可先要路过张成勇家。
他从派出所出来，走了快两个小时，才进上了村里的水泥路，老远便看到张成勇家灯火通明。
再离的近一点，还听到了哭声，以及大伙的说话声。
张明生觉得奇怪，今天可是大年初一，怎么大晚上的，还有人在哭。
张成勇家离水泥路，也有几十米远。
张明生本来不想过问，他知道自已在村里人心中的形象。
可是感觉不太对劲，硬着头皮走进院子里。
他一身的破衣烂衫，脸上还有淤青，十分惹人注目。
可院子里的二三十人，没有一个人在意他。
张明生站在门边，不敢往里走。但他看见大门开着，堂屋里设了灵堂。
张明生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大事不妙。
张成勇有个老妈妈，七十多岁的人，身体硬朗的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正好张健白走过来，张明生一把拉住他，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婶子什么时候走的？”
张健白比较实诚，他是张成勇堂兄弟，两人父亲是亲兄弟。
虽然他不与张明生来往，也不像村里人那样，喊张明生老帽，也不会嫌弃鄙视他。
他看是张明生，呵斥道：“你别瞎说，婶子好好的。“
张明生问：“那是谁走了？”
张健白叹了口气，回道：“是张成勇。”
张明生有所预料，只是不愿往那方面想，这才往婶子上猜。
听说是张成勇，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张健白说：“大年三十那天，跟张成勇干活的工人，来他家结工钱。他从派出所一回来，便被大家围住了。”
“可是张成勇将钱输光了，一分钱也拿不出。但是人家辛辛苦苦一年，工钱总是要给人家的。”
“加上他老婆大吵大闹，张成勇一个想不开，便投河自杀了。”
张明生气愤的说：“那么多人在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也没人下去救他？”
张健白道：“怎么没下去救，十几个人全下去了，可就是没捞到。”
“张成勇是存了必死之心，他躲到了树根下，还用皮带将自已绑在树根上。”
“天气那么冷，水里也待不久，大伙上来后，将河里的水抽干，这才发现了他。”
张健白最后叹道：“赌博害死人，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张明生又问：“欠工人的那些钱呢，现在怎么办？”
张健白答道：“能怎么办？那些都是村里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都是辛苦钱，能欠的了人家么？”
“嫂子已经答应了，这个钱她来还。只是六十来万，可不是小数目，可能要慢慢的还。”
“幸好那些人也没逼她，同意她有钱了再给。可她两个小孩，一个读小学，一个上初中。”
“家里钱都没了，本就生活困难，想要还上这笔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张明生毫不犹豫，说的斩钉截铁：“这笔钱，我替她们还了。”
张健白脾气再好，也上下打量着张明生。他都自身难保了，哪来的勇气说替她还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就当张明生是说疯话，转身就走了。
张明生默默的走进灵堂，看着张成勇的遗像，不禁感慨万千。
头两天还是好好的，如今已是天人永隔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吴天明与所长。要不是他们害人，张成勇也不会落的这个下场。
张明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并对着遗像暗暗发誓：
“兄弟，你安安稳稳的上路，你的债我替你还，你的孩子我替你照顾，我要重出江湖。”
张明生回到家里，刚推开鸡窝的门，里面的鸡一阵乱叫。
他妈妈跑过来看，以为是有人偷鸡，见到是张明生回来了，第一句话就是：
“还没死啊，你轻一点，别吓到我的鸡。”
张明生如往常一样，低着头不说话。他妈第二句话是：
“没事就在家待着，少出去丢人现眼。”
他妈妈走后，张明生躺在床上，心里思绪万千。
他现在是有些后悔，不该把自已弄的如此狼狈。
有些事情不是自已能左右的，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已。
就哥哥张德宝这个事，自已一让再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苦再受这种折磨？
张明生下定决心，今天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的开始，生活也要重新开始。
一旦有了决定，张明生便放下了心理包袱。这是他回村后，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按照当地的风俗，人死后，要在家停灵三天。张成勇大年三十走的，初二就得上山。
张明生等送走张成勇，便去县城。一是开始新生活，二是看看新月城，他曾经出道的地方，如今是什么模样。
张明生基本没睡，刚合上眼，就听到唢呐声，这是要起棺的信号。
那些村里帮忙的人，听到唢呐声就会自动过去。
张明生虽然身上带伤，可还是起来了，去了张成勇家。
尽管张成勇的死，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可张明生还是有些自责。
当时自已要是强硬点，将张成勇拉走，他也就不会有事。
看着两个小孩哭的撕心裂肺，张明生别提有多难过了。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张成勇已经躺在棺材里，他没有本事改变现实，但是有本事改变未来。
天不亮起棺，要在天亮前下葬。张明生默默的跟在队伍后面，也没人来招呼他，他主动做些事情。
从家到山上，也就五六里路。天亮前安葬好，天亮后下山。
张明生等所有人都走了，还停留在张成勇的坟前。他将坟茔修理了一遍，一直到了晌午，他才回到村子里。
首先找到张建白，想跟他借两百块钱。
两百块也不多，又是大过年的，张建白也没问，直接给了张明生。
张明生承诺会百倍奉还，张建白摆摆手，说不要了。
张明生没有回家，而是拿着仅有的两百块，踏上了去往县城的面包车，准备开启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