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殊遇提出第一个问题时,江舟渡心中已隐约窥见了她的意图。

他没有直接反驳,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殊遇,语气冷静而坚定:“你可知,以你目前的修为,若要修复林萸的经脉,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修行时日尚浅,平日里练功也未见勤勉,更非武学奇才。若要救回那伤重至此的人,只怕你要近乎倾尽一身功力。”

江舟渡观察着殊遇的神色,只见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混元功是你保命的功法,至刚至阳的内力用以压制你的纯阴之体。你可曾想过,若失去这份力量,你将面临何种境地?”江舟渡微微一顿,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殊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接口:“会马上死?”

说完这句话,她猛地双手捂住嘴巴,仿佛也被自已不经意间的话语吓了一跳。

然而,江舟渡却轻轻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

既然不会危及性命,那又有何可忧虑的呢?

即便过程中伴随着疼痛,为了弥补对林萸的歉意,给自已一个心安,殊遇也甘愿承受。

然而,江舟渡的话语却突然一转,如同晴天霹雳:“不会马上,大概还能活个一年两年。”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殊遇惊愕不已,她甚至差点咬到了自已的舌头,只能以一声茫然的“啊?”作为回应。

“而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你的身体素质将会急剧下降,即便是微不足道的风寒,也可能成为致命的威胁。”

江舟渡的思绪不禁飘回到殊遇还未开始练功的那段时光,那时的她,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殊遇听完江舟渡的话,先是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紧握双拳,咬紧牙关道:“我不怕。”

看殊遇如此坚决的态度,江舟渡并未继续劝说,而是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蓝轩的灵犀蛊。即便你不为自已考虑,又能忍心看着蓝轩因为你而身死?”

闻言,殊遇不由陷入犹豫。

虽然蓝轩这个人简直没有优点,如果殊遇对此一无所知,那么他的生死或许真的与她无关。

然现在她已经知晓,又怎能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生命的尽头,而心中不起丝毫波澜呢?

“我……”殊遇轻咬下唇,充满了犹豫与挣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心怀不忍,既不愿蓝轩因她而遭受不幸,更不愿让江舟渡为了她而涉入险境,但林萸的病情却如同悬在心头的一把利剑,无法再拖延下去。

“或许,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江舟渡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带着几分深思与沉稳,仿佛一道曙光穿透阴霾。

此事或许真的存在转机,一个既能让她偿还对林萸的亏欠,又能斩断这段孽缘的转机。

“狄兄,近况如何,可还安好?”

江舟渡轻轻挑开帘幕,步伐稳健地步入室内。

狄秋阳闻声,眼眸微动,缓缓抬起,与江舟渡的目光短暂交汇后,又迅速垂落,仿佛不愿过多泄露内心的情绪。

他缓缓松开盘坐的双腿,动作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那一指虽非致命之击,却也凝聚了江舟渡的全力。

尽管他凭借深厚的内功底蕴,勉强稳住了伤势,未至性命交关之境,但体内元气的损耗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此刻的面色显得格外苍白,仿佛冬日初雪覆盖下的寒梅,虽傲骨犹存,却也难掩几分萧瑟。

“江皇爷这话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狄某不好,不正是你所乐见的吗?”狄秋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在第二日才悠悠醒转,江舟渡除了命人送来饭菜衣物之外,没有过问一声。

至于殊遇,更是连影子都未曾见过。

想到这里,狄秋阳不禁再次苦笑出声。这份苦涩如同冬日寒风中的一抹凉意,直透心底。

自已在殊遇心中的地位,除了畏惧便是厌恶,她又怎会愿意主动来见自已呢?恐怕,躲还来不及吧。

\"狄兄,看来你我之间确有误会。当日之举,实则是为护阿遇周全,绝非有意加害于你。\"江舟渡身着紫袍,面容温润如玉,笑容中透着一股温煦,眉宇间却带着疏离。

提及殊遇之名,狄秋阳的眼眸瞬间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然而他依旧紧抿的薄唇,沉默以对。

“此番造访,一则是为了探视狄兄的伤势,二则,是有关狄夫人之事,不得不提。”江舟渡语气平和,目光直视狄秋阳,\"狄夫人曾慷慨相助,收留并照料阿遇一夜。如今她危在旦夕,于情于理,救治之事,朕责无旁贷。\"

言及此处,江舟渡微微一笑,“朕目前尚无法自如运用混元功与禅心一指,故此事还需狄兄鼎力相助。”

狄秋阳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听得江舟渡缓缓道出:“阿遇,她决定亲自救狄夫人。”

狄秋阳心中的诧异更甚,他回想起先前扣住殊遇脉门的情景,她体内气息紊乱,分明是不谙武功之人,如何能有能力救治林萸?

“狄兄有所不知,阿遇体质殊异,自幼便被太医断言难以活过十六岁。”江舟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幸得数年前偶遇高人,得其传授混元功法,方得以与常人无异。”

闻听殊遇曾面临如此生死考验,狄秋阳心中不禁一紧,但嘴上仍不肯示弱:“即便如此,她只能靠这功法保命,又如何能冒险以此救人?此举岂非儿戏?”

“这便是需要狄兄相助之处了。”

江舟渡微微一笑,“届时,朕会以禅心一指逼出林姑娘体内的浊气,阿遇将施以混元功辅助。然而,她功力尚浅,难以独当一面,需狄兄在一旁护法,以确保万无一失。”

狄秋阳闻言一愣,未曾料到江舟渡竟能想出如此计划。

此刻,林萸的生命悬于一线,她无疑是这场风波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狄秋阳心念一动,正要答应,江舟渡的声音骤然间冷若寒霜。

“只是,事实上终究是你将她推向了这样的绝境。朕虽不常计较得失,但今日之事,却不得不与你算个明白。”

狄秋阳的脸色与心情一同沉入了谷底,一抹嘲弄之色悄然爬上他的嘴角。

江舟渡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继续道:“待此事尘埃落定,你需立誓不再纠缠阿遇,而朕,也将确保她终身不再踏入南朝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