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是什么意思。”

殊遇揉了揉耳朵,这些时日她听的最多的,便是铁锐说这句话。

铁锐将铁慕言安葬之后,便致力于逼问殊遇,要她讲解整篇秘籍。

她那日不过心急之下随口一说,连秘籍都是她倒背的,哪里真的知道寒星冷月诀的解析。

但这实话显然是不能让铁锐知道的。

殊遇尝试回忆当时狄秋阳练功的场景,隐约想起他提过的穴位。

从檀中穴起引气,传至风府穴。

“我想起来了,这句的意思是,让你从风府穴引气,传到檀中穴。”

殊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她基本一天只给铁锐讲三两句,如果能想起来狄秋阳的练法,便故意将穴位倒过来说。

如果想不起来,她就现编。

铁锐自然不会放任她这般,但他一逼迫,她就摆烂罢工,一副大不了一死的模样。

铁锐本是要杀她的,但见她真的能解析秘籍,反倒一时拿她没办法。

殊遇一路都在观察,寻找适宜逃走的方法。

铁锐吃过她两次亏,现在更加谨慎。他们一路都走陆路,一点水花都看不见。

他也并未直接将她往北面他的大本营带,反而时常改变方向,或者绕路前行。

这样,即便是狄秋阳和高乐然也不能预判他的目的地,而殊遇更是不可能和他们联系上。

殊遇深知自已时间不多,待到寒星冷月诀全部解析完,新仇旧恨,铁锐必定是全部要报的。

没有弄清大梁的真相前,她一定要想到办法活下去。

说来,铁慕言和铁锐不可能每次给她吃的都是假药,但是殊遇当真对他们给的毒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日铁锐给她喂下毒药后,她的确丹田隐隐有痛,但片刻之后,这痛便消失无踪。

她一路思索,觉得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因为她练了缥缈神功。

缥缈神功结合纯阴之体,便如同在她体内积蓄了一汪大海。

一点点毒药,扔进大海,能有什么反应?

想到此处,殊遇亦是加紧了练功,只觉眼下唯一逃跑的法子,也许就是这门功法。

殊遇乱解的练法,铁锐时常会遇到练不通的地方。

每当这时,他也会怀疑起殊遇,但她坚持就是这般,还质疑铁锐功力不济,气得他一时无言。

索性反复尝试后,倒真让他摸出了一些门道,功力竟歪打正着有所提升。

铁锐不由感慨,寒星冷月诀不愧是天下第一奇书,功法果然颇为邪性。

有几次练完,他甚至分不清今夕几何,以为自已回到了少时在天刃山庄练功的日子。

“言兮夫人呢?”铁锐这般问。

殊遇听闻不由惊悚,言兮是铁慕言母亲的名字。

铁锐这是神经错乱了?

殊遇不曾想她胡解秘籍竟然还有这种作用,观察几日后,她确信铁锐的确出现了精神问题。

他生平最后悔的唯有两件事,一件是和大嫂的奸情气死了大哥,另一件就是亲手打死了自已的儿子。

这都是他脑子混乱的时候自已说出来的。

铁慕言的死刚过去不久,铁锐正是心神不稳之时,偏偏殊遇又教她经脉逆行,他体内真气乱窜,逐渐影响到大脑。

殊遇觉得,这可能就是她在等的机会。

只要铁锐精神混乱到一定程度,她在借机逃跑,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言儿,等为父成了天下第一,为父便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你。我所有的,将来都是你的。”

殊遇看铁锐怀里抱着根木头自言自语,缩了缩身子躲在一边。

这些时日,铁锐越发精神不正常起来。

甚至有两次把她认成了铁慕言的娘,让她抱一块木头哄睡。

“甄玄一已经死了,江舟渡也死了,只要练成寒星冷月诀,狄秋阳和楚若柏何足畏惧?”

殊遇靠在树下,听铁锐念念有词,不由也有些恍惚起来。

经历大起大落,前世之事渐渐模糊,她只觉自已仿佛本就是书中人一般。

“本来只想制造混乱,好趁机捉走江殊遇,谁知道还能有意外惊喜。”

铁锐喃喃自语,殊遇倏忽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

殊遇声音尖锐起来,揪住铁锐的衣领,一脸难以置信。

“是你杀了蓝靖?我的令牌你哪里来的?”

她的声音和手都忍不住发抖,一字一句道。

她怀疑过是百夷内斗,也怀疑过她继位的堂兄江岸潮,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不是政治斗争。

“在嘉兴街头捡的啊……你是言兮,你不要过来。”

铁锐呆呆回答,随即仿佛在殊遇脸上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只一下便轻易挣脱了她。

“你不要过来,我不能一错再错,我不能害了大哥。”

铁锐痛苦地抱住头,连连后退。

殊遇还想逼问细节,却见铁锐几下便在数十步外,她铆足气力追赶,却无论如何都摸不到他衣角。

她停下脚步,怔怔看铁锐远去,不知何时两行清泪滑落。

原来真的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江舟渡和刘贵妃才落得如此下场。

还有那个出生不久的婴孩。

殊遇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自已的胳膊,不知该如何从孤独和痛苦中找到一丝温暖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