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
何盅的声音都在颤抖,听起来那么凄惨,高大的身躯竟凸显出几分渺小来。
这个好似风一吹就会散掉的青年喃喃自语着,嘴边反复捻着那三个字,却不敢大声说出来,生怕大一点声,连这三个字也要散了去似的。
他这样小心翼翼,好像将那口中之人视若珍宝一般。
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动容。
那瘫了一样的“何佑”却冷笑一声:“装模作样!”
“什么性格沉稳,老实可靠!不就是会装吗?怎么,又要开始了你的表演了?知道这里都是些大人物,就迫不及待演起来了,要开始抱大腿了?”
“何盅,你也就这点本事!”
“可我有时候是真不明白,你装得也不像样啊,怎么就会有那么多人觉得你可怜呢?怎么就那么多人信你的鬼话呢?”
说到这时,“何佑”一口气没提上来,沉于胸口,本就受了伤的胸膛疼得愈发厉害,一时没忍住,猛的咳了几声。
但他丝毫不在意,爬不起来就就着趴在地上的姿态一边咳血一边冷嘲热讽。
“从小到大就你最会装,装沉稳,装懂事,装可怜,好像谁都欺负你似的,好像全世界就你委屈一样!”
“书念的不好被赶回家了是我的错,长得不如我好看被嘲讽了是我的错,就连说话不讨喜也是我的错,在你心里,你所受的一切不如你意的事都是我的错!”
“何佑”,或者说是占了何佑身体主导位的何冠羽,他似乎终于等来了听众,于是着急着要把心口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数不清的不满全都宣泄出来。
“我始终不明白,我只是恰好不幸地生在何家,究竟是哪里招惹了你,要被你这样记恨着,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书念得好是我的错吗?生得好看是我的错吗?我本无意与你争什么,是你主动教我识字念书,是你让娘带我上学,可你怎么后悔了呢?”
“明明是你不问过我就擅自主张安排了这一切,怎么有脸怪我抢走了你的位置呢?你凭什么摆出那副受伤的姿态,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呢?”
从何冠羽开口后,何盅就再也没抬起过头,他捂着脸,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何冠羽却并不放过他,反倒因为他的反应兴奋起来。
“怎么,你现在知道心虚了?不敢看我了?”
他好似很满意何盅自惭形秽的表现,于是拉着嘴露出一个充满恶劣的笑容来。
“不过没关系,我是个大度的人,知道你天资愚钝,废了好久才学会那些书,好不容易学会了,却又被赶走了,再也学不了了,受些刺激总是难免的。”
“况且你还是被我这个由你引进门的亲弟弟取而代之,心里有些怨恨也正常。”
“所以我不会计较什么的,就算你后来又装模作样好似为了我做出多大的牺牲一般,让娘一遍遍来提醒我,也没什么。”
“可是,”何冠羽画风陡然一转,声音骤冷,“你究竟对我不满到何种程度,以至于连自已亲弟弟的生死都可以全然不顾呢?”
“何盅,你说,你为何不救我?!”
“何佑”努力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何盅,抛出那句掷地有声的质问来。
——“何盅,你说,你为何不救我?!”
何盅那始终捂着的手里终于沁出两行泪来。
他耳边全是何冠羽的声音,是二弟一字一句的质问,如同每个噩梦般的夜晚那样,在梦里。
他想,如果他早些看出不对劲来,如果他不那么轻信别人,如果当初他没有放小羽走,事情会不会有所转变呢?他的弟弟,那些无辜之人,能否逃过这场无妄之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