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骑人北归三日后,景元一边安排宫中大祭事宜,一边看令妍收拾行装。他打算年后带她去南州。
突然一个士兵求见。他是大隆派出去送图骑人回草原的一个仪兵。“我们将军派我回来取衣物,昆布细喏离神色慌张地塞给我一个字条,让我转交王爷。”
景元打开字条,看后脸色大变。急忙点起三百将士,要北上。
令妍忙给景元打点行装,“景元哥哥,可是有紧急军情?”
景元摇摇头,“不是,是昆莫悉鹿要杀达彦。”
令妍听了脸色煞白。
细喏离信中说悉鹿对达彦起了杀心:索卢部得到了大隆犒赏,悉鹿又强行分给他们一些战利品,指使那五百人先带着财物回去,让兹勒准备接待大军。
这些人是达彦亲兵,本不想听命,可悉鹿是此次大军总指挥,獐奚部人多势众,他们违抗不得。
细喏离在两个侄子间必须一碗水端平,不能偏袒一方。
他不能出面揭穿悉鹿阴谋,只得派使者向王庭求救,可王庭路远,怕来不及相救,因此,央请相王派人护送达彦回王庭。
景元点齐人马待要出行,令妍拦住,递上一个包裹,“里面是些御寒衣物,给景元哥哥和达彦特勤的,景元哥哥快去吧!”
景元走后,令妍在厅内不停踱步,暗自祝祷,“诸身菩萨,我言而无信,请你降罪于我。哪怕我此生不得幸福,也请让他平安活着。”
达彦外出狩猎,悉鹿安排的随从从二十人增至一百人。达彦认出很多人是獐奚部的,察觉到悉鹿要对他下手。可死,他也不想让悉鹿如愿。
他打马沿着金辉河西行,獐奚部的人在后紧追不舍。
达彦突然弯弓回头,射死射伤好多尾随者。
獐奚部的人向他射来更多利箭,“我等奉悉鹿特勤之命,射杀抗命不遵小杂种达彦。大家快追!”
达彦鼓起大氅,接住很多支箭,反射回去,“我抗命之时,为何不杀?既然当时不杀我,为何不等见了可汗后再做定夺?”
“你小子,哪那么多废话,受死吧!”
达彦知道悉鹿下了死手,今日有死无生,驱着默悍跃上金辉河脆薄的冰面。
“獐奚部的人若敢追来,必定会踩碎薄冰,掉到河中,那时我便伏马泅水过河。若他们不追来,就可逃出生天。”
达彦上了河面后,冰面不破。獐奚部的人看见没事,都跃上了冰面。
达彦下马,将利剑猛插下冰中,冰面裂开。
獐奚部好多人,连人带马,掉进水中。挣扎逃命的,甲重淹死的,不可胜数。
达彦忍着寒意,泅马过了河。
一番激射后,达彦箭筒空了,獐奚部手下箭也用光了。
泅水过河的三十多人抽出大刀,围上达彦。
达彦的宝剑卡在冰中,拔不出来。他快速拉过一个围在身边之人,扭断那人脖子,抢到一把弯刀。挥刀大杀四方。
砍倒砍伤二十几人后,他也浑身是血。
剩下十几人畏惧达彦,只围不攻。
“达彦特勤,你是草原上不可多得的勇士。可悉鹿特勤要你死,即便今日不死在我们手上,也难逃他的掌心。不要挣扎了,大伙儿送你升天!弟兄们,一起上!”
又一轮围剿开始。
达彦砍到五六人,还剩五六人。他胸前插着一把剑,腿伤迫使他跪倒在地,喘成一团。
那些杀手也喘成一团。
“达彦特勤,受死吧,我们会依礼为你搭建柴木帐篷,你死后,会扶你坐在马上绕帐七匝,然后将你心爱的战马和你一起火焚。你定会乘着青烟,飞升上天。”
达彦虚虚笑道:“我不喜欢寒冬,要死,也要死在牧草青青的夏季。再说,我更不喜欢由他人决定生死。”
他挣扎再起,砍倒一人,再也支持不住,倒卧在岸边。围攻他的人也在喘息,不能上前。
他们暗暗商量:两个人上来挑衅,逼达彦自卫,剩余三个人恢复气力后,再来杀他。
死是迟早的事。
天色渐暗,朔风凌冽,达彦身上发麻,再过一两个时辰,即便不被人杀死,他也会冻死在河边。
一人冲过来,砍向他右臂,达彦举刀刺进那人心脏。他摔倒在地,左臂搭在胸前,腿脚和持刀的右臂再无半分力气。
剩余四人围将上来,要挥刀砍他。
达彦举起左臂,将袖箭中仅剩的四支箭依次射向四人。
“肜肜,终是你救了我的命。”他将左手腕上袖箭抬在唇边,吻了吻。
随后,他拄着弯刀,艰难站起来,拔出默悍屁股上的羽箭,爬上马背。
默悍温驯地甩着尾巴,像在询问达彦去哪。
大隆再不能去,汗国也不能回。
天地茫茫,他不知该往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