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凝霜拧眉,随即她一拍脑门,总算反应过来。

姑娘说她无罪,是因为姑娘已经不认侯府世子这个夫君了。

没有了姑娘这座桥梁,侯府世子就只是侯府世子,她高兴了就跟对方问声好,不高兴了就当对方是条狗。

不管她怎么对这条狗,都跟她敬不敬姑娘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果不其然,就听她家姑娘对她说:“他是他,我是我,而你是我的人。”

言外之意:你敬我就够了,其他的猫猫狗狗不必理会。

话意浅显,凝霜懂了,诧异地望着她家姑娘。

红烛小丫头更是直接用瞪眼睛和扶下巴来诠释何为瞠目结舌。

沈桑晚知道她们震惊什么。

她母亲出身医药世家,上头有三位兄长,对母亲这个唯一的幼妹极为疼宠。

爱屋及乌,她一出生,就成了三个舅舅眼中的宝。

而她又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上头有五个兄长,个个都疼她如珍似宝,要星星立马就搬梯子给她摘的那种。

毫不夸张的说,在没嫁到侯府之前,她不曾受过半分的委屈。

是以,当谢珺即将凯旋,并且还带回一女子的消息提前送回京都时,不管是将军府,还是她外祖秦家那边,皆都愤怒不已。

“当初是他谢珺三媒六聘,大张旗鼓地跑来将军府求娶晚晚,还当众发誓说此生只爱晚晚一人,我才点头同意这门亲事的,没想到这才两年时光不到,他便移情别恋……都是我害了晚晚啊,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母亲自觉眼拙给她选错了夫君,悲恸抹泪,自责的几欲昏厥。

因战伤了双腿的父亲拍着轮椅怒吼:“老子哪怕废了双腿,也照样能杀人夺命!敢欺负我女儿,找死……拿我的大刀来,老子要宰了那姓谢的狗儿!”

连夜赶来的三个舅舅将父亲摁住。

“妹夫息怒,那姓谢的狗儿欺负晚晚,的确该死,但取他性命,还无需妹夫亲自动刀!”

“大哥说得对,妹夫,你上个月才刚因前线战事和皇上发生过争执,只怕皇上现在还恼着你,那姓谢的狗儿此番是带着军功回来的,你若提刀杀上门前,皇上难保不会趁机发作于你!”

“正是如此,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玩意儿搭上将军府,实属不值当!妹夫,晚晚的事情你先别插手, 我们兄弟三个是晚晚的舅舅,这次就让我们来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

三个舅舅连夜研磨提笔。

外祖家是医药世家,族中子弟不是在太医院任职,就是游走人间,个个医术了得。

而世人又多惜命,那些达官贵人更是恨不能一生无病,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了得的大夫。

所以,别看她外祖家没什么实权,然而手里面却积攒了相当可观的人脉资源,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大把可以拿来一用的助力。

三个舅舅倘若将这些助力运作起来,谢珺那点儿斩杀敌军一员大将的军功,根本就抵挡不住。

是她跪下来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三个舅舅才肯将一竹筐墨迹未干的信件烧毁,放谢珺一马。

曾经她拿命相护的人,如今她说扔就扔了,还扔的毫无预兆,没有半点留恋和不舍,凝霜和红烛会震惊很正常,不震惊反而不合乎情理。

“别被自已营造出来的幻象迷惑了,沈桑晚,本王劝你冷静下来,好好的问一问自已,你内心的真正选择到底是什么。”

这是上一世燕王陆回对她的劝诫。

那时她听不进去,只觉得陆回面目可憎极了,天下男儿那么多,为何独独要派谢珺领兵出征?

现在她听进去了,还入了心,她的选择是悬崖勒马。

谢珺这个滥情男,谁要谁拿去,她不稀罕了。

不过眼下,沈桑晚并未打算跟两个丫鬟说明缘由。

并非她信不过二人,只是在此之前,她对谢珺的爱意表现的实在太过疯狂,如今骤然放手,必得拿出一个妥帖的理由,方可令人信服。

而她唯一能拿出来的理由,就是她死过一次,知道继续留在谢珺身边,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可重生这种事情又过于离奇,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即便说清楚了也未必有人信,万一再隔墙有耳传出去,世人怕是还要将她当做妖魔鬼怪烧成灰烬。

所以她不打算就此事做解释。

一个垃圾而已,扔了就扔了,哪配有什么理由。

反正她是将军府嫡女,这点任性的资格还是有的。

沈桑晚收敛思绪,抬指轻轻点红烛的脑门。

“你呀,以后说话严谨一点,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和谢珺大婚之日,谢珺便奉燕王之命领兵出征,成亲三拜礼止步在高堂那里,我和他连夫妻对拜都没有,他算我哪门子的夫君。”

双方既然不是夫妻,自然也就没有和离一说。

她虽说是现代灵魂,还不至于离个婚就没脸见人自寻短见。

然而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苛刻了,倘若她以和离的方式走出侯府,不管她有没有错,都要被世人诟病,还会连累娘家也跟着没脸。

能清清爽爽的从侯府走出去,又何必要带上一身污泥呢?

“以后像和离这样的话,万不可再胡乱说了,没得让人心生误会。”

沈桑晚正色叮嘱。

凝霜心头一震,面露激动,立刻朗声应“是”,扭头便敲红烛脑门。

“听见没有,以后你若是再敢胡乱说,坏了姑娘的名声,我就不用手指敲你脑门了,我用锤子敲。”

短刀暗器之类的不算,凝霜随身携带的武器有两件,一是她惯常使用的长剑,另一件则是她腰间挂着的五齿锤。

两个拳头大小的实心锤,看似小巧,挂在腰间跟装饰物一般,然而份量却极沉,上面还有五个突起的尖刺,个个都跟箭头一般锋锐,保管一敲一个血窟窿。

红烛小丫头吓得缩缩脖子,连声保证以后再不敢乱说了,眼睛却忍不住狐疑地盯着沈桑晚看。

那日姑娘以死相逼保下世子,回来后便发起高热,第二日醒来,整个人就变得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但若要问她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出来,毕竟姑娘还是那个姑娘,五官什么的也一如往昔。

但有一点红烛很清楚,那就是:比起以前那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谁劝都不肯回头的傻姑娘,她更加喜欢现在的姑娘。

现在的姑娘多聪明啊,远的不说,就说昨天,姑娘不但关起门来将世子狠揍了一顿,还让老夫人吃了一大碗黄连荔枝膏!

那可是用黄连做的荔枝膏呢,闻着味儿就苦得很,更别说吃了,哈哈哈!

红烛裂开嘴傻乐。

见沈桑晚在梳妆台前坐下,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过去说:“姑娘姑娘,您等下不是还要出门吗?婢子给您换个发式吧!”

沈桑晚刚拔下一支发簪。

闻言,她手微顿,抬头诧异地看了红烛一眼,然后笑着颔首:“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