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未曾见过。”姜静宜笑道,“但是哥哥是殿下伴读,从前常与我说起殿下。所以我虽未曾与殿下相见,却知道他读了什么书,说过什么话,早已在心中刻出一个模糊的样子。赏花宴初见,不过是将这个模子落实罢了。”

“真好。”姬照雪有些羡慕,随即又叹气,“我都不了解贺十三。”

“你想要了解他吗?毕竟已经见过三次了。”姜静宜问道。

“都没什么印象了,三次见面都没说什么话。”姬照雪嘟囔。

“那你还想再和他见面吗?”

姬照雪不语,她说不清楚自已到底想不想见。

姜静宜叫谷雨又上了一壶新茶,姬照雪捧着茶水,也不喝,盯着远处出神。

和姜家哥哥……是没可能的。

贺十三比姜家哥哥好,比他小两岁,还比他有才学。

长得倒是都不赖,但是姜家哥哥俊美些,贺十三像她爹的象牙笏板,一个暖白色的大长条,方方正正的。

她犹豫道:“下月十四我生辰,娘说,他会来。”

“那就再见一面。”姜静宜道,“不过你生辰,我是去不成了,到时候叫人给你把礼物送去。”

已经是八月末了,姜静宜自然记得好友的生日,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就是可惜自已不能去到现场见一见这位贺家大明星。

“嗯。”姬照雪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两人又闲谈一会,天色还早,姬照雪就起身告辞了。

姜静宜还有不舍,但也只是到门口送她离开。

回到院里,她就问谷雨:“照雪和哥哥,真的没可能吗?”

“奴婢不懂这个。”谷雨有些不好意思,她在这方面一向就笨,不像王妃和白露,一眼就能看明白。

三年之内,要是肃王能当上太子,这事就还有几分可能性,要不然,只能是错过良缘。

当然这话她只会放在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三年对于皇权争斗来说,不过是一弹指,何等困难啊。

这头姬照雪回了郡主府,什么也不说,回屋提上剑,去后头林子里耍了个够。

她的剑法是所有兵器中学得最好的,她也最喜欢。

但是想起母亲常说,枪乃百兵之王。

她便又回屋去取了枪,又舞了一整套招。

她递出枪,迅捷利落,一个下劈,枪上红缨在空中抡过一个弧形,带着破空之势,如滚火的流星狠狠砸向地面。

持枪一扫,动作之快,红缨在她周围舞出残影,仿若一个火环围着她转。

等到终于没了力气,她早已大汗淋漓,匆匆洗漱后,倒头便睡了。

生辰前两日,贺十三却突然递了帖子,约姬照雪在六角亭用膳。

清绥郡主先是高兴,但是很快也意识到,贺十三似乎是要拒绝了。

六角亭归属于京城最大的酒楼满客楼。

满客楼在京城有两处产业,一处是无论权贵百姓,都可以去的主楼,上下六层,可以说是京城CBD一般的存在。

另一处就是仅供贵人们享乐的雅间,叫君子亭。

说是雅间也不准确,因为这雅间是开放式的,有四处,分别是六角亭、七角亭、八角亭和九角亭。

都是景致优美的亭子,梅兰竹菊分属四亭,缠着水,很是清新别致。所以这四个亭子也叫梅亭、兰亭、竹亭和菊亭。

君子亭很难预约,贺十三约姬照雪在六角亭用膳,一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二是开放的亭子能避嫌,三也是显示他的郑重。

姬照雪如约而至,还没泛舟过去,就见贺十三已经在梅亭里等着了。

“我来迟了。”姬照雪有些不好意思,朝他行了个平辈的持扇礼。

贺十三回了一礼,才道:“不迟,请坐。”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听着歌伎的最后一句唱罢,姬照雪才问:“贺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她是个急性子,能憋到这个时候才问,已经算是她讲礼数了。

“在下确实有话,想同小郡主说。”说着,就身后拿出一个描金雕花紫檀盒子,放在姬照雪面前。

姬照雪这才注意到他是带了东西来的。

“这是……?”姬照雪并不着急打开。

“小郡主生辰,这是在下的贺礼。”

其实姬照雪现在还不是郡主,但是所有人都默认她会是郡主了。

清绥郡主和郡马有三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清绥郡主的爵位自然是要传给她的。

姬照雪不明白了,便问道:“贺公子何意?”

贺十三挥退了小厮,姬照雪见状也叫婢女退到亭子外面去。

“清绥郡主心意,在下明白。”他倒是开门见山,“只是在下尚未取得功名,不敢高攀小郡主。”

“这套头面是家姊亲自所选,是还小郡主的礼。”他将盒子往姬照雪的方向推了几寸,又道,“想必小郡主也知道,家母病重。在下要侍奉母亲,还要读书。家中长辈急切,可我……实在无心婚事,还请郡主和小郡主勿怪。”

他也是没办法了。

他爹娘知道清绥郡主有意的时候,十分惊喜,但是仍然醒着规矩,和祖父商议此事。

祖父虽不赞同他还未高中就成亲,但也没说不好,只叫他用功。

眼见着两家几乎就要把这事说定,他才想着不若和姬照雪说个清楚。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母亲身体康健,自已今年春闱夺魁,自然要大方求娶。

他心里敬佩清绥郡主女中豪杰,也真心喜欢姬照雪在猎场上那般飞扬的神采和那双明亮的眼眸。

可是他现在,是顾不上情爱的。

姬照雪沉默不言。

母亲说贺十三如何好的时候,她虽不高兴,其实心里是默默接受了的。

她这般出身,婚姻大事总得要母亲决定,母亲觉得好的,那就是好的,连父亲都拗不过母亲的心意。

外祖父是个粗人,只知道刀枪剑棍,平阳王府和清绥郡主府,事实上都是清绥郡主在做主。

两个哥哥从小就被外祖父丢到军中长大,自已却是在锦衣玉食中娇惯到今日。

她该为平阳王府,为清绥郡主府,做出一份贡献的。况且母亲也不可能会害她,贺十三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心里是有姜家哥哥,可是那又如何?

不可能的事,不如趁早忘了。

她没和姜静宜说,秋猎之时,贺十三虽未和她说什么话,但是却叫人给自已送过一次斗篷。

她喝了几口酒,梅子酒,像她这般未出阁的女眷喝的,根本不醉人。

她有心事,喝得又急,竟有些脸热。

她离席去吹风,也没走太远,在外围站了一会,就见到自已的婢女拿了斗篷来。

今日明明不是这个婢女随宴侍奉,姬照雪就问她是什么事。

那婢女就说,是一个脸生的宫女来传话,说姬照雪喝多了酒,让她们准备醒酒汤,又说她来了这,怕夜里凉,叫人送斗篷过来。

第二日她才知道,是贺十三吩咐的。

他好贴心,既没有自已跟出来,也没有叫小厮奉上他的斗篷,而是大费周章地叫行宫的宫女去她住的地方传话,只是因为见自已喝多了几口酒。

但是此刻贺十三拒绝了她,她却打算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