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照雪低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她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
清绥郡主是个火红的明艳大美人，郡马当年也是风流倜傥的探花郎。
父母都生得好，所以姬照雪其实是很美丽的。
但是此刻，这份美丽沾染上了一丝愁绪，叫人跟着揪心。
她道：“贺十三他……他一表人才，我爹也说他不错。”
“我是问你呀，你觉得他怎样？”姜静宜很耐心地问。
但是她心里也有数了。
姬照雪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说了母亲说父亲的，却不说自已怎么想，不正是说明她自已心里其实不太满意吗？
姬照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一次见是在街上，意外得见。
她和母亲出来买东西，逛到京城里最近有名的那家首饰铺子，就想着去买两副新头面。
她选中了一副，贺十三和她选中了同一副，他说是给胞姐选的生辰礼，若是她喜欢，就让给她了。
姬照雪不是跋扈的人，人家都说是给家姐选生辰礼了，自已怎么好再去跟人抢，就说还是让给他，自已再选一副就是了。
贺十三也没有再推辞。
那套头面确实好看，姬照雪虽然喜欢，当时也觉得可惜，但是过了也就忘了，她妆台上从不缺这种东西的。
倒是清绥郡主注意到贺十三，留了心。
第二次见是在宫里了，淑妃办的宫宴。
淑妃爱办相亲角，尤其是这两年，年纪大了，就爱给人说媒。
但是她也不强说，就爱办相亲角，把年轻男女都凑一块，她看着也喜欢。
要是能有人看对眼，她就更喜欢了。
她也不是保媒，就是崇尚自由恋爱。
因为她们羯卢就是半包办婚姻半自由恋爱的模式。
她这样的王公贵戚，肯定是没有资格自由恋爱了。
但是羯卢有些平民，是会自由恋爱的，他们是自由的国度，过得好就过，过不好就散，每个人都像风一样。
清绥郡主和淑妃的关系是不错的，两人的性子十分合得来，姬照雪也喜欢淑妃。
淑妃办相亲角，清绥郡主前几年是没有去的必要，也是忙着随军东征西战地剿匪，这几年闲下来才经常去，带着姬照雪。
所以就再次见到了贺十三。
贺十三穿一身宝石蓝，金线滚边，下摆是苏绣的锦鲤，活脱脱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她自已穿得是朱红对襟，绣白鹤祥云，那些不得宠的公主都没她穿得好。
她是丝毫意识不到自已穿的其实也很招摇的，她经常这么穿，这是她的常服，又不是为了进宫故意穿成这样的。
淑妃一看就乐，多般配！
转头就跟清绥说，清绥郡主眯着眼打量半天，宴会结束就找人调查去了。
结果当然是很满意。
清绥郡主要查，那真是小时候第一颗牙是什么时候换的都给你查出来。
每隔几年，京城里就会出现一个万众瞩目的青年才俊，像个大明星。
这几年的大明星，就是贺十三。
贺十三，去年秋闱的魁首，今年春闱，听说是带病下场，也榜上有名，进士出身，二甲第二十一名。
十七岁，这样的成绩好得不得了。
但是贺十三自已不满意。
明年秋闱他是不必再考一次了，就一门心思在家准备后年的春闱，打算一举拿下状元。
尚书令贺大人三朝老臣，子侄辈无甚大出息，倒是贺十三这个孙子，打小就显露出非比寻常的聪颖，贺大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贺大人是辅臣，鞠躬尽瘁，陛下倚重。
贺十三家世好，长得好，品性好，人也上进。
姬照雪问母亲：“娘，你怎么知道他品性好？”
清绥郡主就道：“第一次见，你和他看中同一件首饰，他决定让给你，说明他谦和有礼，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说要让给他，他没有再推辞，说明他持身磊落。”
“为何？”
“娘那日腰上虽然没有挂牌子，但是穿着郡主服制，娘还拿了剑，他一见就知咱娘俩的身份。他若是攀慕富贵之辈，就一定会再次推辞。你承了他的情，自然要还。这一来二去的，可说不准是所求几何了。”
“噢，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等到下次春闱开榜，这就是个驸马了。”清绥郡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就像野地里的瓜，你不摘，别人就摘走了。”
清绥郡主还有一点没说，淑妃办的相亲角上，这孩子穿得这么好，却没有主动做些什么，想来不是自已意愿，而是家里着急。
听说他母亲病重，如今是强撑着，就怕耽误儿子前程。
孝期不能参加考试，不能考虑人生大事。做了官尚且只需要丁忧十三个月，无职之人要整整守孝三年。
那可是三年啊。
不过她女儿如今还未来过癸水，能等得起。
然后便是秋猎，林场里，清绥郡主考察了他的骑射功夫。
郡马问翻身下马的妻子：“如何？”
“比你强了不少。”
“我四十了！”郡马争辩道。
“你二十的时候也不如。”清绥郡主淡淡的。
“胡说！怎么可能！”郡马怒了，“明明那时候你还输给过我！”
清绥郡主哼哼两声：“你自已心里门儿清！”
两夫妻打趣几句，话题又转回到贺十三身上。
当爹的和当娘的，对女婿在乎的地方不太一样，但是两人都一致认为，这人不错。
姬照雪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想法。
她问姜静宜：“你和肃王，是如何……罢了，若是不方便就不说了。”
她母亲是郡主，外祖父是本朝唯一一位异姓藩王，但凡是和皇子有关的事，他们平阳王府和清绥郡主府从来都是不关心的。
“你若是问我和肃王是如何走到一处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这于你所恼之事毫无助益。”
“殿下和我头一次见是中宫娘娘办赏花宴，我们浅聊几句，没过多久陛下就赐下婚旨。成婚前，我们通过一次书信，还见过一次，是上元夜，你也知道的。”姜静宜道。
姬照雪张着嘴，似乎是被这速度震惊到了。
“那你和肃王殿下，此前都没见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