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医很快就来了,提着一个陈旧的楠木药箱,看着和皇后有几分熟稔,大约是亲信一类。
“这位是太医院的院判吴湫,吴太医。”弗墨介绍了一句。
“多谢姑姑,”姜静宜先是对着弗墨道谢,又冲着吴太医一点头,“见过吴太医。”
其实她身为王妃,本不需要对一个正六品院判这么客气。
但这不是普通的太医,在姜静宜心里,这是北京协和医院的副院长,看起来又是皇后娘娘的亲信,客气点总没错。
“殿下客气。”吴太医恭敬行礼,又道,“请让微臣为殿下把脉。”
吴太医细细诊过,又问姜静宜现在吃的什么药。
“好像是叫什么八珍汤,有人参、茯苓、当归、白术,还有什么不记得了,加了生姜红枣一块儿煎的,有时也煮了阿胶燕窝来吃。”
她心虚得很,其实她自打进了王府,没有母亲管着,吃药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个月就只吃了两次。
西医还能骗,中医怎么骗,一把脉全知道了。
吴太医一听八珍汤便知晓了,就道:“这是好方子,但是殿下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适合服用了。”
“为何?”姜静宜急问道,不就是气血不足吗?现在更严重了?
“现在脉象还不明显,还请殿下半月后再请一次脉,那时便会清楚些。”吴太医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姜静宜还在愣神,皇后却已经反应过来,问道:“可是有身孕了?”
“微臣医术浅陋,不敢妄言。”吴太医道。
啊,中国人刻在基因里的自谦,就算是平行世界也还是牢牢地写在基因序列里啊。
吴太医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姜静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吴太医这话就是明示自已怀孕了,就是月份太小了,估计还不到一个月,胎像不明显。
皇后喜笑颜开,哪怕不是自已儿媳,哪怕并不亲近,听到这样一个新生命的出现,她也是高兴的。
先是叫弗墨好生送吴太医出去,然后又吩咐宫女给姜静宜拿了许多赏赐,又道:“好生养着吧,老二家的都生第三个了,你们年纪小,可也要赶上。”
姜静宜红着脸应了,就说要告辞。
心里转了十八个弯,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带着拿赏赐的宫女太监去找肃王。
她在御花园里找见肃王,两人并肩走出了宫。
宫女太监们把赏赐送上马车便退下了,今日是邱平驾车,姜静宜带的是谷雨,正在和邱平说话。
见到二位主家过来,谷雨扶了姜静宜上车,肃王也从另一边钻进马车里,留着两个第一秘书坐在外头。
肃王本来想问她为何要撒谎,说了荷叶之事,在外头转悠了半天也是想明白了,母后爱茶,也好风雅,静宜此举是在为了我讨好母后。
这样聪慧的人,是我的妻啊。
“我知道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母后用荷叶煮茶水。”
肃王还没来得及开口,姜静宜就道:“我也没喝出来。赏花宴,我和母亲进宫,见到宫中有太监在湖里摘荷叶。都九月了,荷叶已经是败季,失了观赏性,只能是煮茶做吃食用。”
“我便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母后宫里洒扫的太监,摘来想讨好母后的。我就告诉他,这时的荷叶已经不新鲜了,不若等到冬日,梅花松针,也是一样的雅趣,奉与母后更好。爱好荷叶风雅的人自然也爱岁寒三友,况且冬日的孝心也更显得珍贵。”
肃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叹:“你心细如发。”
“谬赞了,殿下不也没拆穿我吗?殿下稳妥。”
“在外我和你是一体的,你说了什么,难道我还要拆台吗?况且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
“嗯。”姜静宜轻轻地哼了一声,“这谎撒得值,两盒御前的东西,我虽未喝过,也知这必定是好茶。”
说到这个,肃王便想起自已一开始要问的话:“母后怎么给了这么多赏赐?我走之后母后说了什么?”
姜静宜哼哼两声,不露馅,做人做事最忌讳半场开香槟,这小胚胎都还不到一个月,还是等等再说吧。
“三件事。一是贵妃大概对父皇提起立世子的事了,但是陛下应该还未允准,不过看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是皇嫂生的,没理由不立。”
“二是母后对贵妃母子不满,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我倒是觉着只怕父皇心里也是有不满的。”
“三是母后没有孩子可以依靠,有些心慌,不知到底是想抱小皇子养着,还是想和咱们亲近。”
她伸了三根手指头,每说一件就压下一根手指。说完还想了想,确定没有了之后就靠在马车上休息。
肃王哑然,自已不过离开一会,母后怎么和她说了这么多话!何况这些话,母后怎可能轻易和她说!
姜静宜见肃王一副陷入自我怀疑的样子,于是便一件件揉碎了讲给他听。
“先前你不是跟我说过,海盗一事,父皇选祁将军很是犹豫了一番吗?我那时便觉得,祁家怕只是表面光鲜,并非像钟家一般受父皇全心信赖。”
“祁家有些人做事不光彩,父皇是发落了的。”肃王道,“朝中弹劾祁家的官员也有不少,可是父皇都不曾理会。你是如何得知父皇不喜二皇兄的?”
姜静宜指了指那两个描得精巧的紫檀盒子:“这茶。”
“这茶如何?”
“殿下细想,母后爱茶,父皇定然知晓,所以有好茶都会送到坤仪宫去。父皇自已爱喝云雾茶,但是贡茶那么多,也不都是用来喝的,还有一部分是赏人用的。可是父皇谁都没赏,明知母后不喝这茶,却全都给母后了,殿下说,这是为什么?”
肃王沉吟片刻,也懂了:“是给母后赏人用的。”
“对。这种等级的贡茶,赏的是王叔们、股肱大臣们,再就是皇子们。父皇将茶全给了母后,那就意味着不是要给王叔和大臣们,是要给皇子的。”
姜静宜道:“母后是绝不可能把这茶赏给二哥和七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