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一开始,班主任就重新安排了座位。

夏梨的新同桌,是每科老师都忍不住唾沫飞溅在他身上飙脏话的齐嘉致。

她猜得到班主任这样安排的意思,希望自已能够监督他,顺便偶尔再去办公室汇报他的情况。

不过他们不熟,上次在溜冰场的时候她碰见过齐嘉致。他围着跌倒在地的自已绕了好几圈,朝自已伸手又在她快要碰到的时候掰着手指收了回去。

“真蠢。”

那个时候,齐嘉致嘻笑的嘲讽清晰地落在她耳里。

这是她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

能进九中,说明中考成绩还不错,不至于到了高中就一点不学。

不过别人的事她懒得关心,夏梨一向认为她不犯人,就不会有什么麻烦。开始一段时间,齐嘉致也没什么兴趣搭理她,她觉得这样维持下去就很好。

某天,齐嘉致神奇地很早到班上,夏梨正在背文言文注释,黑色的书包从她头顶飞过重重扔在桌上,她身边的座位被豁地拉开,齐嘉致故意歪着身子挤压着她的空间。

“数学写完了没?”

夏梨侧过头:“你问我吗?”

俩人不熟,她不觉得自已语气有什么问题,但对方明显不悦地反问:“不然呢?”

“写完了。”

“给我。”说着还闲不住用脚踢了下桌子。

夏梨俯下身去捡震掉在地上的红笔,被他抓住马尾扯得发痛,听到他咬着牙说:“数学作业给我,没听到吗?”

发绳被他扯了下来,她拍开对方的手,冷静说:“不用你亲自抄,我给你写。”

“算你懂事。”齐嘉致在书包里翻了半天,将数学的基础训练扔给她。

夏梨想也没想,盯着那本基训,翻开后“哗啦”一声撕成两半,给他扔了回去,盯着他说:“齐嘉致,你别发神经惹我。”

进班的人多了起来,齐嘉致不怒反笑:“碰你下头发至于吗?”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令她一惊的狠戾,语气中带着威胁:“真想看看,碰其它地方是什么反应?”

啪。

毫无预兆,她站起身给他甩了清脆的一巴掌。

“齐嘉致,嘴巴放干净点。”

班上的人都傻眼了,有人更是发出长长的一声怪调。他们从未发现,这位一向温柔甜美,不爱惹事的女孩身上,在这平常的一天早晨竟爆发出一种不怕死的大无畏勇士精神。

敢给齐嘉致甩巴掌的,她夏梨恐怕算是第一个。

而齐嘉致本人,似乎也被这猝不及防扔过来的巴掌打懵了,身体晃着椅子,揉了揉脸,眼神虚空地落在某处,半天没什么反应。

“齐哥,你没事吧。”

有男生从后面上来,刻意的关心显得十分虚伪,只听到齐嘉致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那男生欣赏着齐嘉致琢磨不透的表情,产生了一种齐嘉致被打爽了的错觉。

这要是惹到变态,可比单纯的恶人麻烦多了。那男生在心底默默合十,为夏梨默哀了几秒钟。

不知道是谁打报告到老师那里,说得是夏梨故意撕了齐嘉致的作业,还打了他一巴掌,老师显然不信,但还是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至于齐嘉致,老师连他的父母都叫不来,更别说把他拎到办公室一顿训斥了。

班主任黄珍一向很关心她,开口就是:“夏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沟通的呀。”

和那种人,没什么好沟通的,齐嘉致不像是能和人类正常沟通的角色,夏梨觉得这点老师应该比她更有感触。

她陈述事实般平静地开口:“老师,我是故意的,我不想和他坐。”

黄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朝令夕改影响自已的威信不说,齐嘉致调到哪里都是麻烦的事,就算换也得过段时间找个合理的借口。

“这样吧,你先不要跟他再有矛盾,忍一忍,我打电话找他家长沟通沟通。”

夏梨点了点头,手受伤的时候,黄老师还去医院看望过自已,她也实在不想给老师增加教学外的负担:“我知道了,老师。”

出了办公室,夏梨想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太多讲道理的人,才会有更多不守规矩不讲道理的人。

被欺负的人,大概是不能还手的,说到底憋出三个字:忍一忍。

她偏不。

奶奶告诉过她,受了委屈就得还回去,不能害人,但要保护得了自已。

总结成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走廊上,夏梨看见李雪从隔壁班出来,从上次网吧回来后,她们就没怎么说过话。

在宿舍的时候,李雪会和那两位高年级的学姐兴高采烈地谈论起周泽,说他对自已多好,教自已打游戏,偶尔还送她回学校,为了她删除了其他女生的联系方式。

宛如恋爱小说中浪子回头的男主。

那两位学姐有时候会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假的,我听人说一中的男生可渣了。”

这就更夸张了,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那是别人,不是我的周泽,不要用恶意揣测别人。”

夏梨躺在床上听到,甚至会想这“恶意”是不是用来讽刺自已的。

李雪是不可能放弃这段恋爱的,夏梨有时候听她在宿舍说多了,也希望周泽能真得对她好。

哪怕,她跟李雪不再是朋友了。

夏梨犹豫了下,走到教室门口停下的同时,默契地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李雪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大声嚷道:“你要跟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啊?要是心情不好,我请你吃麻辣烫,你就说去不去吧?”

夏梨没忍住,鼻子一酸:“加甜酱的那家。”

两个人看着对方傻笑,她想起李雪给自已洗头的时候,说:“我可是跑去理发店学习了一下,怎么样手艺还不错吧。”

伴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那些不愉快的点滴像肥皂泡一样没有残留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