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外婆和妈妈回家去帮外公拿换洗衣物和住院期间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病房里便只有三个病人和池晓四个人。

江吟乐关了电视在睡觉,外公还没醒,剩下一个叔叔正在无声地刷着视频,整个病房里无比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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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池晓突然收到一条手机消息,这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像是把音量键加到了最高音量。

江吟乐猛地惊醒,一阵心悸,躺在病床上用掌心握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池晓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欠了欠身,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是微信发过来的好友申请,但却没有备注。

池晓指尖顿了顿还是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发了条信息过去。

天才晓子:你是?

等了一会儿,对方却并没有回答,池晓便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头像下的一条横线格外显眼。

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池晓瘪了瘪嘴退出了界面,决定如果今天晚上之前对方都不回消息的话,就干脆直接删了算了。

转身走回了病房,门口厕所的灯被打开,门也紧闭着,池晓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却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池晓回到了外公的病床前坐着,从床与床之间帘子的缝隙中发现江吟乐的被子被掀开,人却并不在床上。

本想问问病床靠在最外面的叔叔,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手中的手机也不知道何时掉到了地上去。

池晓上前两步蹲下去帮他把手机捡起来,给他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又等了将近十分钟的样子,江吟乐都还是没从厕所里出来。

池晓不禁有些担忧地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厕所门被锁住了,从外面打不开。

眼前的情况池晓也顾不得那么多,按响了江吟乐床前的呼叫铃将情况告知了护士。

没过几分钟几个护士带着扶着担架床的护工跑了进来,其中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护工站在前面撞开了厕所门,紧接着就看见江吟乐的手放在马桶上,人却已然已经晕过去了,脑袋向后耷拉着。

江吟乐被人抬了出来放在担架上,她的唇边和衣服上还残余着一些黄褐色的呕吐物,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显得更加的没有生气,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

护士和护工们推着病床离开后,第一个病床的叔叔把池晓叫到了床边,在他的口中得知了江吟乐已经不是第一次晕倒了,只是好在每次都被及时发现,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说到这些,这位叔叔忍不住地叹息一声说,江吟乐很害怕麻烦别人,自已曾经说过如果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她,可她每次换药或者输液的时候还是自已时刻注意着,不敢打扰他。

他还说,从他住院开始,他从来没有见过江吟乐的任何亲人、朋友来医院看她,唯一来看过她的,就是曾经给她动手术的那位医生。

可尽管如此,她依然每天都是笑着的。

...................

吴梅和外婆回来的时候,注意到江吟乐的病床上没有人,转头问池晓:“这里的小姑娘呢?”

“她晕倒了。”池晓提着东西跟在两人的身后,心下疑惑江吟乐怎么还没有回来。

池晓下楼去接两人的时候已经将近两小时了,这一趟搬东西折腾下来差不多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她却还没有回来。

正想着,“请让一让”的声音混杂着脚步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回头看去,是江吟乐被人推了回来。

她很瘦很轻,一个人的力气就轻松地把她抱起放回了病床上,护士一招手池晓就连忙把东西先放在了地上快步到她身边去。

护士手上拿着她的检查报告和病历表:“你是隔壁床病人的家属吧?”

见池晓点点头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给她上呼吸机,不过这个病人她情况有点特殊,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请护工。所以可能需要你帮个忙,时刻注意一下她的情况,一有异常马上叫我们。”

“好。”池晓对着她点了点头,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吴梅站在一旁也听到了这些话,和池晓对视一眼看向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和池晓年龄相仿的女孩,心中一阵叹惋。

护士走后,池晓去厕所打了盆热水帮江吟乐擦擦身子,没有注意到江吟乐中途已经醒了过来。

正当她擦完右手准备转到另一边才左手的时候,江吟乐开口了。

“不用麻烦了。”江吟乐声音很小,池晓听得不是很清楚。

“什么?”

“我说,不用麻烦了。”江吟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温柔,“今天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没有没有,”池晓连忙摆摆手,“你没事就好。”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灰棕色的眼睛像笼了一层薄薄的雾。

“你还是学生吧?叫什么名字?”她问。

池晓嗯了一声:“我叫池晓,现在正在读高一。”

“真好啊,”她的神情染上一丝羡慕,“年轻真好啊,看着就很有朝气,像初升的艳阳。”

池晓弯起唇角:“姐姐你也很年轻啊,为什么把自已说的好像很年迈的样子...”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池晓就后悔了,‘脑癌晚期’四个字好像分明已经昭示着她的生命面临日落西山的命运,

池晓咬了咬唇,愧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吟乐轻笑一声反而转过来安慰她道:“没关系,我自已的身体我自已清楚,不用害怕你说的话会伤到我。”

她仰头看向了天花板,盯了一会儿她才猛然想起,自已好像很久没有抬头看见蔚蓝的天空了。

“池晓,你能再陪我说说话吗?”

已经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说心里话了。

“当然可以。”

得到池晓肯定的回答后,江吟乐自顾自地开口:

“我是个孤儿,从小便在孤儿院长大。我还记得,小时候因为个子太小,不仅抢不到饭,还时常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求生意识那么强,抢不到饭菜就去吃草坪的草、树上掉落的树叶,甚至连厨房的泔水都能让我饱餐一顿。”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角滑落一滴泪。

“我本以为,我的父母什么都没留给我,没想到他们还留给我这个永远也治不好的遗传病。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京北,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钱,全年无休,甚至连生日的时候都舍不得吃肉,一桶泡面一根火腿肠便算是庆祝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有一个家,一个归宿。”

“可惜,上苍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