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走后,太子才道,“先别向驸马府传信了,以免被截获,找个机会当面传给沈将军。”

“属下遵命。”

……

宫中甬道上。

一个脸生的侍卫给了沈长安一个字条。

沈长安揣在怀里,心下有些不安,回到书房后才展开了字条。

字条上仅有几个字:速来太子别苑。

公主和黑衣人夜间的对话,沈长安只隐隐约约听到黑衣人说箭头涂了药,至于还说了什么,就听不不清了。

看着字条,再联系夜间听到的,沈长安总觉得这两者好像有些什么联系。

蜡烛的火光跳跃着,照亮了他此刻深邃的眼眸。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将字条送入火舌之上。随着火焰的舔舐,字迹逐渐变得卷曲、焦黑,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沈长安随手带上宝剑,披着夜色出发了。

莺歌把提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看向公主,“公主,晚膳好了。不过,刚刚,奴婢看见…将军出府了。”

莺歌倒了一杯水递给公主,公主接过轻轻晃了晃杯子,“这么晚了,出门会去哪里?”紧接着示意莺歌,“派个人跟上去。”

“是,公主。”

……

太子别苑内。

灯火通明。

家丁引着将军来到太子寝殿。

沈长安躬身下跪,“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上前扶住沈长安,“沈将军,免礼。”

沈长安开口,“不知太子殿下叫沈某过来,所为何事?”

太子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我之间,不该这么生分的。本太子这条命,还是你救的。”

沈长安吃惊的看向太子:“太子殿下……”

太子看出了沈长安的疑惑,“没错,就是你─沈长安,也即是沈墨尘。”

沈长安仿佛一具躯壳,愣在原地。

看着沈长安怔愣的表情,太子朝外走了两步,看向窗外,“说起来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孤一人在竹林,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肩背弓箭,手持利刃发起进攻。孤拔出腰间的佩剑,与之决斗。可因数量悬殊太大,孤的确没有胜算,于是就趁机突围出去,一群人不肯罢休,势必要置孤于死地。转过弯,那群人还未追上来,孤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扯进草丛里,那人与孤互换了衣物,把孤就在原地,自已一个人冲出去做诱饵。孤当时在草丛后面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支利箭从他的斜后方射过来,正巧射在他的腰间。是墨尘,替孤挡了那一箭。”

沈长安听着太子的话,想起了自已腰间的那处箭伤。

太子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在想你腰间的那处箭伤吧?”

沈长安的沉默算是回应。

当日在酒楼,之所以没把话说太清楚,一是因为赐婚已成定局,说了亦不能改变什么;二是因为你把沈钰看作救命恩人,本太子也不知晓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多说无益。不过,你现在还觉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太子看向沈长安,语气真诚“从你替孤挡了那一箭开始,你我即是生死之交,孤就认定你了。那日你受伤之后,本想带你回宫疗伤,可你即使昏迷着,嘴里也一直在重复着两个字。”

说到这里,太子又看了沈长安一眼,“你知道是哪两个字吗?”

沈长安摇了摇头。

太子苦笑了一下,眼中闪烁着光,“盈盈。”

沈长安有些动容,想起了锦帕上绣的“盈”字。

“本太子只好先把你送到家,后又着人送药。后来,孤才知晓,原来盈盈是你的嫂嫂。你同孤说过,你出征在外,她帮你照顾婆婆和妹妹;你功成名就,她却要离开。孤也很是佩服这样有魄力的女子。可这样好的女子,却因你而惨遭毒手,不知还能捱过几日。”

沈长安脸色发白,瞳孔收紧,“她怎么了?”

“她被毒箭刺中,危在旦夕。”

太子示意沈长安跟着,遂向里间走去,沈长安紧随其后。

沈长安听太子说了这么多,基本上也确定他就是沈墨尘了。腰间的伤口、随身携带的手帕骗不了人。不过,是否真如太子所说,沈钰就是造成他坠崖的凶手呢?

驸马府。

侍卫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将军好像发现了有人尾随,趁机摆脱了属下。属下就跟…跟丢了…”

公主把盛水的杯子砸在地上,杯中的水飞溅而出,杯子四分五裂,碎片划过侍卫的脸颊,一条血印触目惊心。

公主好像没看到似的,“本公主养你们有何用?连个人都看不住!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那侍卫眼中露出惊慌的神色,连连叩头,“公主,属下还有话要说!”

“快说!”

“虽然跟丢了,但看将军去的方向,应是太子别苑!”

“又是太子!”沈钰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莺歌,找个人去探探太子别苑有什么消息!”

“是,公主。”

轻纱随风摇曳,药香弥漫室内。病榻之上,躺着一位容颜绝美的女子。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仿似陷入了无尽的沉睡。漆发如瀑,散落在枕边,几缕青丝随风轻轻扬起,增添了几分柔弱之美。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儿就能把她吹倒,但即使如此,她的美丽仍无法掩盖,反而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身边的侍女们忙碌着为她煎药、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沈长安随太子来到床前,正是那日荷花池中称呼他为沈墨尘的姑娘。相较当日,她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复当日的容光,看着让人心生爱怜。

他此时的感觉很复杂,对王盈盈有感激、又愧疚、又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他僵硬地问着:“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此毒罕见,即使找到解毒之法,解毒的过程也非常人可忍受。需要有活下去的信念,才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痛苦。这就是孤此次叫你过来的原因。”

看着他犹豫又拘谨,太子叹了一口气,道:“孤知道,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或许有些困难。可时间紧迫,墨尘,你就是希望。温太医去找治愈之法了,不如,你就回之前的将军府,去看看婆婆和杏儿,看是否能想起来些什么。”

……

将军府。

沈长安立在门前,看着这陌生的府院。

这时大门打开,一个八九岁光景的姑娘追着一条小狗从门内跑了出来。姑娘粉面玉腮,如同玉琢,性子很是欢脱。

看见他时,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驻足观看。

沈长安招呼她过来,“杏儿?”

“二哥!杏儿就知道你还活着!”杏儿还像小时候一样,边说边上前抱住沈长安的脖子,虽说开心地笑着,可眼角却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沈长安有些犹豫迟疑,不过还是把她抱了起来:“你怎么确定我是你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