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参见陛下。”皇后被王公公带入了御书房内。
“皇后,此人可是你宫中的掌事太监啊。”皇帝凝重着表情。
皇后稍稍侧过眼去,瞄了冯自忠一眼。“正是臣妾宫中的冯自忠,不知他犯了何事,还劳烦陛下亲自审问。”
“朕也想知道呢!他做了何事你当真不知?”皇帝语气严肃的问道。
皇后听出了皇帝话里的弦外之音,心中一紧,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恕臣妾愚钝,请陛下明示。”
皇帝见皇后如此镇定自若,便向一旁的陆楚缨道:“桓王,你来说。”
桓王点了点头,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冯自忠:“昨日,是母后安排的冯公公上齐王府?”
“我让他去给齐王送上新婚贺礼,有何不妥?”皇后说道。
陆楚缨大声说道:“此人昨日,趁上齐王府进献贺礼的名义,对柳家遗孤柳莺下了死手。”
皇后闻言,脸色微变,她竟然不知,这出宫一趟,还让冯自忠撞见了那柳莺,她连忙看向皇帝,解释道:“还有这样的事情。陛下,臣妾当真是不知情啊,而且冯公公为何要对一小女子下杀手,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帝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桓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柳家一案本就是冤案,背后目的扑朔迷离,倘若这原告身死,此案必定搁置,若非不得已,冯公公怕也不会轻易出手。”
“你的意思是,本宫指使的冯自忠去杀那个什么柳家遗孤?我为何要这么做!桓王你可不要随意污蔑。请你拿出证据来。”
“母后,您又何必如此慌张忙着为自已辩驳呢。儿臣可从未说过母后与此事有关。”陆楚缨表现的十分平静。
“你......”皇后瞬间哑口无言,她看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臣妾当真不知。”
“母后究竟知不知的并不重要,等到叶丞相到了,一切自然会有答案。”陆楚缨再次对着皇帝说道。
皇后稍稍抬眼,瞥向了一侧的冯自忠身上,只见那冯自忠轻轻的对着她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老臣拜见陛下,见过皇后娘娘。”叶丞相走入御书房之中,先是用锐利的眼神凝视了一眼房中的一切,然后又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起来吧。”皇帝不耐烦的抬起手,他的心中充满了疑虑,也十分想搞清楚,这陆楚缨究竟是掌握了什么样的证据,这么直截了当的将叶家的人也叫到了一起。
“丞相大人。”陆楚缨微微拱手。
“不知陛下召老臣前来,有何吩咐。”叶丞相询问道。
皇帝微微示意了陆楚缨一眼,陆楚缨便开口问道:“丞相大人,楚缨有一问,想让丞相解答。”
“殿下但说无妨。”
“听闻皇后娘娘幼年时期身体羸弱,常常重病,于是乎您派了家丁嬷嬷将娘娘送往云州治病,可有此事?”陆楚缨问道。
“确有此事,当时听闻云州有一名医,但凡是他经手的病人无不康复,抱着尝试的心态便将人送去了云州。”
“这期间,可有书信往来?”
叶丞相思索了片刻,“那肯定是有的。”
“那皇后娘娘又是何时回的京城?当时派去的家丁嬷嬷又是否一同回城?”陆楚缨继续追问道。
“桓王,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皇后严肃的望着陆楚缨,质问道。
“这......”叶丞相心中一惊,话到嘴边有些哽咽了起来。
“叶卿,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皇帝言辞犀利的说道。
叶丞相叹了口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和无奈:“当初,娘娘一去就是五年。中途虽有书信却也只是报了平安,后来,病愈回京,却只是只身回京。”
陆楚缨目光紧盯着叶丞相,追问道:“丞相就没有问过,当初的家丁嬷嬷都去了何处?”
叶丞相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沉地回答道:“回殿下,老臣询问过,娘娘说,那些个家丁受不了云州之苦,早早的便散去了。”
陆楚缨嘴角微微上扬,将目光投向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回禀父皇,儿臣正巧,认识这云州知县,而就在去年,官府开渠引水,竟然挖出了四具无名尸体,不知皇后娘娘,可知道这四具死尸所谓何人啊。”
皇后脸色一变,还是故作镇定地回应道:“这么晦气的东西,本宫怎会知晓!”
“那四人可就是当初陪同娘娘上云州的家丁嬷嬷啊。”
听到这句话,叶丞相心中一惊,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楚缨。“殿下,你...你说什么!”
“我知道,丞相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就如当初我刚听说的时候一样,于是派人调查,这四人身上的衣装布料着实与您府上的丫鬟下人如出一辙,而其中一位嬷嬷的身上,还找到了带有叶家标志的银票和当年叶老夫人留给叶小姐的信物。”陆楚缨平静的解释着,“而我们又找到了叶丞相所说的那位医者,方才得知,那叶家小姐,从未到过他那里去。不知皇后娘娘对此,作何解释?”
“一派胡言,桓王,我自知你回京之后我对你关心甚少,可你也不能如此信口雌黄的污蔑我。”皇后做出一副委屈的姿态。“陛下,臣妾当年在云州受尽苦楚,因那常年治病吃药的原因,伤了根本才导致久久不能生育,宫中太医皆有诊断,难道臣妾还会拿自已的身体作假不成!”
“桓王殿下,此事关系我整个叶家,您切莫胡说。”叶丞相说道。
“叶丞相,我若没有证据,又岂会轻易开口?这跟污蔑叶家有何不同。”陆楚缨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何证据?”皇帝问道。
“每个县城每三年便会对外来人口进行一次登记,我曾派人去查一下云州的户籍,那几年,云州根本就没有叫叶蕴然的外来女子!难道娘娘看个病越要隐姓埋名不成?”陆楚缨回答道。“父皇若是不信,再派人从户部调来云州这些年的卷宗,便可知道儿臣所说是否属实。”
“叶丞相,我再问你,幼时的叶小姐,是什么性子,而后来的皇后娘娘,又是什么性子?”
陆楚缨的话引起了叶丞相的沉思,幼时的叶蕴然的确唯唯诺诺,性子内敛,而从云州回来之后,却显得格外的精明干练,性子也开朗了许多。家中原也以为,只是治好了病让她心中想开了些更何况,女大十八变,又是离家五年,谁人知道她在云州所受的苦,也便没有再深究。可现如今,想想,却真的让人后背一凉。
“桓王殿下,你究竟想说什么啊?”丞相不愿再猜谜,对着陆楚缨询问道。
“回父皇,儿臣认为,此人,根本就不是叶家小姐叶蕴然,而是冒名顶替了叶家小姐的身份,真正的叶小姐恐怕早就遭遇了不测!”
“荒唐!桓王,你又有什么可以证明我不是叶蕴然,你可知道你说这种话是大逆不道!”皇后的声音有些尖锐,像是要将陆楚缨撕碎一般。而那叶丞相在听到此话的一瞬间,双腿瞬间一软,他瞬间跪倒在地,要知道,若这是真的,那叶家可能就此蒙上了欺君之罪!
“陛下!此事重大,没有确凿的证据,叶家不敢担下此责啊!”
“父皇,至于娘娘刚刚所言,因治病而伤了根本一事,儿臣也有证据。”陆楚缨从袖中再掏出了一封信笺,由王公公呈上。
“这是什么?”皇帝接过。
“这是皇后娘娘常年服用的汤药药方,此乃,避子汤!”
随后,一名宫女被人带入了御书房内,双手捧着一袋药渣,“奴婢参见皇上。”
“这些药渣,是在娘娘的药罐中取来的,绝无第二人沾手。儿臣还请父皇再派一名太医,检查一下儿臣手中的证据。”
“这怎么可能?”皇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楚缨。又看了看那个下跪的宫女。“竟然是你!你是桓王的人!”
“娘娘,奴婢不是谁的人,只是公事公办,不敢欺瞒陛下。”宫女回答道。
皇帝打开手中信笺,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虽然他不懂药理,却也明明白白的看见了方子之中的桃仁和红花。
“陛下,给您请平安脉的太医正在殿外候着,是否......”王公公开口问道。
“宣!”
张太医弓着身子,快速的进入殿中,“张太医,你可瞧仔细了。”皇帝目光如炬的说道。
只见那张太医微微行礼之后站起身来,从那袋中反复的检查起了药渣,又拿起在鼻尖轻轻一闻,顿时心中一惊,“回陛下,这里头,有川芎,当归,桃仁,红花,姜炭,炙甘草,芸苔子,还有少量的黄酒,”
“有何作用。”皇帝再次问道。
张太医轻轻咽下一口气,“此方虽活血化瘀,常年服用会让督脉受损,胞脉失养,形成不孕之症。”
“回禀陛下,奴婢常年在坤宁宫中当差,娘娘不喜生人伺候,就连我们这些宫女也是不可以随意近身的。唯独冯公公与娘娘关系甚密,时常贴身伺候,就连伺候沐浴都是冯公公,娘娘殿中有时甚至早早熄灯,而公公也不知所踪,现在想来,必有蹊跷。”那名宫女开口道。
“你凭什么污蔑本宫!”皇后怒斥道。
“陛下,奴婢曾有一姊妹,也在坤宁宫中当差,有一日我们值得夜,我却闹了肚子擅离职守,第二日娘娘问责,她为了护我固谎称只有一人当差,结果后来就自缢在了厢房之中。怕不是娘娘觉得她撞破了他们的丑事,方才杀人灭口!请陛下严查!”宫女对着上方狠狠地磕了头。
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用力的将手中的药方甩在了皇后的脸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他们污蔑我的啊陛下。”皇后低下头,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试图再为自已找到一些什么样的借口来。
看着殿中的情形,王公公识趣的带着张太医和宫女退出了殿外,心里想着,自已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否则,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那可就不好了。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了宫廷秘闻,而且还可能牵扯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还是赶紧离开吧,以免惹祸上身。
“既然娘娘说,是因为幼时治病伤了身子,又为何要常年服用避子汤呢?”
“陆楚缨!”皇后抬起头,狠狠地盯着陆楚缨。她怎么也想不到,就连这个都被陆楚缨查到,那关于冯自忠......
“我想,娘娘是怕,生出什么孽种来吧!”陆楚缨面色平静,仿佛没有看到皇后眼中的愤怒和杀意。
“桓王!”听到此话,皇帝怒斥道。
“父皇,这冯自忠,根本就不是什么太监,而是货真价实的男人!”陆楚缨拱手回复道,他知道,自已说出这番话后,很有可能引发皇帝的震怒,甚至,看着皇帝丢了脸面,自已指不定走不出这御书房,可是,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大胆!”皇帝阴沉的脸上终于看见了怒气。
“此事关系重大,儿臣不敢胡说。实在是昨日已经查明正身,皇后此举,实在是侮辱了皇家脸面!好在还有自知之明,服用避子汤药,没有扰乱了我皇家血脉。”他的声音冰冷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哈哈哈...”到此,皇后终于不再假装,而是扬天笑了起来,她回过了头,死死的盯着龙椅之上的皇帝,愤然站起身来。“扰乱皇家血脉?”
她在殿中转了一圈,审视着殿中的每个人,“狗皇帝!还想我为你生孩子?就凭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皇帝站起身来,满脸怒容地质问着她。
“听好了,我乃堂堂大夷公主!”皇后眼神冰冷地盯着皇帝,声音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我这辈子,不可能生下任何一个带着魏国血统的孩子!这个答案,你可满意啊!”
“公主!”一直沉默的冯自忠看着如此这般的皇后,忍不住的喊了出来。
陆楚缨心中一惊,他确实曾经猜想过,也怀疑过眼前这位皇后可能与前朝或者北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竟然会是夷国的公主!当年,所有人都只知道太后带着世子逃离了国都,却没有人想到,原来还有一位公主也幸存下来。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公主居然能够成功地委身于大魏之中,并一步步爬上了皇后的高位!这样缜密的一盘棋,让人细思极恐。
“大胆逆党,竟然处心积虑祸乱我大魏朝纲,着实该杀!”多年夫妻情分,皇帝的心中又怎能不感慨呢?他们曾也一起经历过风雨,共度无数个日夜。如今却要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可他又能如何?他是一位帝王,一位君主,这些小情小爱在大局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自已还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杀啊,杀了我啊!我早就派人报了信,今日,我死在你魏国,他日,我大夷铁骑必定踏破你的城门,取你项上人头以报我大夷千耻大辱!”皇后声嘶力竭地喊着,眼中充满了决绝和愤恨,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来人啊!”皇帝一声高呼,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只见皇后极快的速度冲向了龙椅一侧的宝剑面前,奋力的拔下上面的利剑。
“父皇小心!”陆楚缨紧张地喊道。
“狗皇帝,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休想在我这知道更多!”说罢,那长剑从她颈下抹过,锋利的剑尖瞬间割裂了她白皙的脖颈,随后喷射出一道猩红的血柱。随着剑刃落地清脆的声响,皇后也终是无力的倒落在地。鲜血顺着她的身体流淌,浸湿了她华丽的裙摆,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御书房的那扇窗户,仿佛透过那里看到了遥远的地方。她的手掌憧憬般的朝那处伸去,试图抓住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力的垂落下来。
“皇兄……我不能再为大夷尽忠了……”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舍。
“公主!”随着皇后缓缓闭上的双眼,冯自忠奋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牧童的束缚,冲向皇后的尸体。但牧童死死的按住他,让他无法动弹分毫。“狗皇帝!狗皇帝!”冯自忠愤怒的咒骂声在宫殿里回荡。
皇帝紧紧闭上双眼,背过身去,不愿再看眼前一幕。御前侍卫们快速的走上前,将皇后的尸首小心翼翼的抬走,而冯自忠也被牧童带离了殿内,留下一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