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几日,姚苏芸都一头栽在自已的寝室内,研究着从玉行拿回来的单子和徐管家送来的那些账簿。
而这么仔细一看,却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除了盐行,布庄和玉行的账目和实际上都有着极大的出入,而那些消失的货品......姚敬估计每次都是粗略的查看,而这一些,张洵是否知情,她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姚苏芸的心里打上了大大一个问号。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小荷火急火燎的跑进了房中。
“怎么了?”姚苏芸将手上的账簿合上,快速的站起身来。
“府里出事了,听说是有小厮偷走了二小姐的东西,被人抓了个正着,结果从他的芜房里搜出了不少。里面还有......”小荷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姚苏芸有些着急了起来。
“还有二小姐的贴身衣物。”小荷压低了声音,“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气,都快把人打死了。”小荷继续补充道。
这种事,传出去,姚若华可是没脸见人的。也难怪姚敬会发火。“快走!”
姚苏芸快步的向前厅跑去,只见院前,一个府中的下人正被两人从左右两侧架着,身上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屋中,只见姚若华伏在张洵的肩上,不停地抽泣着。地上丢着一个杂乱的包裹,除了一些饰品首饰外,还有一方刺眼的红色肚兜。
“听说这人硬是扛下了所有的板子也不认罪。”小荷贴在姚苏芸的耳边轻声的说道。
“父亲!”姚苏芸走进屋中,对着姚敬行了一礼。“这人,真的不可以再打了。”
姚苏芸的话无不引起堂上张洵的不满,她向着姚苏芸传来了凶狠的眼神。“苏芸,这出了事的不是你,你自然无所谓,这人今天要是不打死,我若华不是受了天大的耻辱!”
若是放在从前,姚苏芸断断不敢在张洵跟前如此作为,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见她腰板挺得笔直,义正言辞地说道:“圣上慈悲为怀,早已明令通告四海之内,任何人都不得对仆役和百姓私自用刑。哪怕只是地位再卑微不过的仆从,如果犯了过错,也必须全部移交官府依法惩办。母亲您这样讲,难道是想让父亲知法犯法、带头作乱吗?”
“你!”张洵气愤的看着姚苏芸,又转向一侧的姚敬身上,“老爷,这事要是传到官府去,咱们若华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父亲,您在朝多年,应该明白,此事可大可小,要真闹出了人命来,悠悠众口可干系的不只是姚若华一人。母亲是心急则乱,难道您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么。”姚苏芸继续说着,“不如就先将人押下去,好好查问,若真是他,如何处置再说。总不能上来就把人打死了吧。”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审的。”姚若华抽泣着,对着姚苏芸说道。“父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一时间,姚敬面露难色,就像姚苏芸所说,自已真将人打死了,可关系的不止是姚若华一人的名声,指不定要被天家降罪。
“莫不是姐姐教唆的,怕东窗事发,要包庇他不成!”姚若华又似疯狗一般对着姚苏芸吼道。
事到如今,姚苏芸心中略感不安,隐隐发觉,这事是冲着自已来的。
“行了,先将人带去柴房,一定要给我问出来。”姚敬大声呵斥着。
\"父亲!\" 姚若华再次用娇柔的嗓音喊道,那声音里满含着委屈与愤愤不平。\"想这些年母亲执掌家事时,家中何曾出过这等丑事?可姐姐不过刚刚接手管家之职没几天,竟然就闹出如此不堪之事来!若非姐姐纵容那些下人们胡作非为而不加管束,此事怎会发展至此地步呢?\"
姚苏芸轻轻地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事已至此,她终于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不得不说,对于姚若华为了将自已扳倒不惜牺牲自身名誉一事,姚苏芸心中着实有些钦佩。
“芸儿。”姚敬的视线转移到了姚苏芸的身上,“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姚苏芸明白,姚若华的话的确撼动了姚敬的想法,对于自已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否挡下一整个家宅内务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父亲,女儿近日,正在核对咱们府中的账目明细。”
“这些东西,都是查勘过一一封存的,你有什么好核对的。是不想管事给自已犯懒找了个理由吧。”一侧的张洵没好气的说着。
“父亲,这正是问题所在,因为账目每月查勘过后都会一一封存,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拿出来查勘,所以,这其中才会有漏洞。”姚苏芸本不想太快将账簿对不上的事情说出来,可明哲保身,如今不提出疑惑她怕是后面再也没有机会继续查下去了。
“什么漏洞,你可不要乱说。”张洵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已经将府中下人仔细查问,原本发给下人的月例份额明显跟账本上的数目对不上。还有府中的支出的钱财也有很多地方有疑问只是芸儿还没查清。”姚苏芸说着。到此,张洵确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什么?还有这种事?”姚敬的表情有些凝重了起来。“徐福!怎么回事?”
只见姚敬的眼神望向了一侧的徐福身上,徐福快步上前弓下腰去,“老爷,这我实在不知情啊,每月的账目都是由老爷夫人亲自查勘过的,也绝对不会出现如此纰漏才对。”
“是啊老爷,咱们可都是亲自看过的,莫不是苏云看走了眼。”张洵跟着附和道。姚敬沉默着,他们说的没错,自已是亲眼确认了账目之后才让人将这些封存,倘若真有问题,难道是当初自已看走眼了不成。
“父亲,只需要给上女儿一些时日,我一定帮父亲查个水落石出。”不等姚敬开口,姚苏芸抢先说道。
“你一个女儿家,你查什么,现在我们在说偷窃的事情,你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姚若华倒是不傻,想方设法的将话题转回到了刚刚的事情上来。
“父亲给我管家的权利,这些事情自然在我的职责范围,我若是连这些事情都查不明白,又有什么能力管家呢。而且,偷窃的这个事情并非我推卸责任,是下人监守自盗还是人为栽赃,不也需要时日才能查的明白?妹妹这样一棍子打死,可是一定要冤枉了无辜之人不成?”面对姚若华,姚苏芸并没有像对姚敬的那般客气,她心里明白,这些事的起源就无非是姚若华给自已找事罢了。她又怎么可能真中了姚若华的圈套。
正在姚敬百愁莫展之际,一名下属绕过众人去到了姚敬的身边,俯身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只见姚敬淡淡的叹了口气,示意那人下去,随后站起身来。
“行了,这几天,你就放心大胆的去查,务必将事情查个明白。有什么不便之处,找徐福帮忙便是。”
“知道了父亲。”姚苏芸淡淡的低下头去。
“老爷!你真的准备......”张洵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姚敬抬手打断了。“快把人带回去,哭哭啼啼的不嫌丢人吗?”也许是姚敬的语气过于严肃,姚若华轻轻的抖了个机灵赶紧止住了还在往外流淌的眼泪。
“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半句,你们也便不要在姚府里干了。”姚敬对着在场的下人们吩咐道。
只见在众人的沉默中,他大手一挥,扬长而去。
姚苏芸转过身来,对着张洵和姚若华,这是她第一次以这般姿态面对着眼前的母女,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前世自已竟然真的能被他们整的这么惨。“母亲,先让妹妹回房吧,我刚刚已经吩咐了小荷准备了参汤,好给妹妹压压惊,这会应该也送到房中了。”
“姚苏芸!”姚若华有些气急败坏了起来,却被张洵抓住了手,就这样在他们母女的注视下,姚苏芸也扬长而去。
“母亲,你看她,由父亲撑腰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姚若华悻悻的说道。明明前阵子还在被自已拿捏的人一夜之间就像被转了性子一般,竟然三番两次的让自已吃了瘪。
“这姚苏芸,一定不对劲。”这一点上,母女俩倒是有了共识。看着如今的姚苏芸,张洵心中隐隐不安。“只是今日之事,总归该给你个交代的。”
“哼,交代,我看到时候,姚苏芸要如何收场。”见到屋内众人退去,姚若兰擦拭过脸上的泪痕,竟露出一丝阴郁的眼神来。
“若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洵追问道。
“母亲,你认为,今日这小厮为何宁愿被打死,也不认罪呢?”姚若华说道。张洵的脸上一阵震惊,似乎猜测出了什么,欲言又止。
“也只有人快死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才具备可信度。到时候,这一切就会成为咬死姚苏芸的理由!”原来,姚若华早就计划好了后面的一切,“本想着,今日能有一个结果,也罢,就让她姚苏芸,在逍遥几日。”
“若华,你糊涂啊。”张洵狠狠的叹了口气,虽说,此法胜算极大,只要那小厮最后一口咬死,是姚苏芸买通了自已做出这种有损姚若华名声之事,便可将她拉下水来。可是,姚若华毕竟是女儿家,怎么可以为了目的不惜赌上自已的名声。想到这,张洵不禁有些后怕。
“不得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父亲不是严令禁止了此事传言出去了吗。”做这一步之前,姚若华早就猜到了姚敬会是怎么样的反应,所以,她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