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马车边,东宫胜轻轻将王孙玉连放下,她站好,双腿却还是发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仿佛劫后余生。
几人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疑惑不解,许长生好奇地问:“叔叔你带她去哪儿了。”
东宫胜没有回答,上了马车坐好,对着外面的车夫说:“走吧。”
马车前行着,越来越快,许长生见问不得师父,转头想问公主殿下,却见面色惨白的她瑟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王孙玉莲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锁链,默不作声拴在自已的腰上,将自已牢牢锁住,另一头固定马车。
她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直视着他的双眼,在一片沉默中,震耳欲聋的挑衅,仿佛在说:“来呀,把我拽出马车,你个老狐狸精。”
“……”
几人忍俊不禁,越发好奇公主殿下看到了什么,却见身旁的师父柔了眉眼:“您放心,我再也不会带您去见那些看了会害怕的东西了。”
放心?难以置信的王孙玉莲没有回答,只默默又往挪不进分毫的角落挪了挪。
许长生越发好奇:“叔叔,你到底带她看了什么?能不能带徒儿也去看看?”
东宫胜摇了摇头:“走,咱们去别处看看。”
“叔叔,恕晚辈直言,若是您还是要去看那些吓人的东西,我们可要拦了。”叶飞郑重道:“您把人吓成这样,我们着实是于心不忍。”
徐良点点头:“嗯嗯嗯,飞说的有理。”
许长生也道:“对呀,你别吓她了,不能总抓着一个人下,会吓死人的,你带我去看就好了,我不怕…”
角落的少女忍不住哽咽,原来这虎狼窝竟有几分真情在,这一刻,让她惶惶不安日夜难眠的虎狼,只剩马车里一次次欺人太甚的东宫太师。
“我是不会出马车的!”
……
“放开我,我要出去。”
前两日还拿着铁链将自已锁了的公主殿下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自已竟这般迫切地扒着铁链想要走出马车。
说到底还是那老狐狸精太过可恶,带他们转转悠悠看的仍是些流离失所的人,而车上却有许多粮食,他们想接济一二,却都被那老狐狸精拦下。
“叔叔,您让我们出去吧。”许长生和徐良不敢忤逆东宫胜,只得苦苦哀求。
“你不是说疾苦疾苦吗?怎么的,车上这么多东西,我们分一点出去怎么了?\"
比起几人的畏首畏尾,把自个儿锁起来的公主殿下已指着老狐狸精的鼻子骂:“我说了这场赌局你赢了你都赢了,你赢了还要怎么样?你到底在干什么?告诉我苦苦苦,让我心存万民,又不让我好好救,也不让他们救,还买一车的粮食显摆给谁看?你是不是有病啊,日日就知道戏耍他人。”
他却冷冷道:“这一车的粮食救不了他们。”
一直沉默的叶飞在宽大却放满东西的马车里,向着敬爱的师父拱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杯水车薪也是星,全部饿死和九死一生是不同的,无能为力和袖手旁观也是不同的,叔叔,您让我们去吧。”
东宫胜没有回答,只是摇头,许长生欲要开口,却见那向来抱着书不爱说话的大师兄往后退了几步,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慢慢行驶的马车。
“飞!”
马车行驶的不快,可这并不代表他能站稳,刚落地便是膝盖碰到了石头。
他咬着牙,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心想着要如何帮助奄奄一息的难民,却猛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自已身上没有一点粮食……
他起身往回跑:“师父……叔叔,叔叔,叔叔!”
徐良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大师兄跑的气喘吁吁,赶忙劝:“师父停车啊,大师兄的腿好像是磕伤了。”
东宫胜却没时间搭理徐良,把想出去强行停车的许长生拉了回来,对着充耳不闻的车夫说:“再慢些。”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叶飞勉勉强强追上了马车:“停车……停车……”
“停下车,给你粮食,你依然救不了他们。”东宫胜倚靠着车窗:“平日喜好读书,事紧关头却这般的莽撞,是你读书太多,遇事太少,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书读的多能知道更多,但闷在屋子里,终归是纸上观,不是人间客。”
少年红了眼,一句话不答,只紧紧地跟着马车。
马车骤然停下,他仍跑着,忽觉自已跑过头,赶忙停下 喘着气,慢慢上马车,许长生拽了他一把:“师兄。”
“走。”马车继续前行,东宫胜的话比冬日霜雪还要冷。
叶飞睁着赤红双眸,跪在他面前,握着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痛心疾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杯水车薪也是星,全部饿死和九死一生是不同的,无能为力和袖手旁观也是不同的,叔叔,您救救他们吧,求求您了。”
“没有好过拥有,既救不得他们,何必给他们希望?”
“师父!”
“停下车,给你粮食,难道你救得了他们?”
叶飞无言以答,只苦苦哀求道:“师父……师父……”
徐良和许长生也看着东宫胜,苦苦哀求:“师父……”
“绕回去。”东宫胜微微闭眼,再睁眼。
车夫没有回答,赶着马回头,几人笑逐颜开:
“谢师父。”
“我就知师父最是心慈。”
“一会儿叫叔叔。”
“是,叔叔。”
几人欢笑着,唯有角落的公主殿下看着绑在腰上的铁链皱起了眉,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在路上偷偷把钥匙扔了。
“快点把这个解开。”
“之前我帮您保管钥匙,您说不要,怎的自已把钥匙弄丢了,还来寻我?”
“快把备用钥匙拿出来!”
“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防患于未然啊,快给我钥匙。”
“没有。”
“少来,就算没了钥匙,肯定也有其他法子可以解开,要不然怎么交代?快点!”
“没有。”
“你,你……”她撇过头去,冷“哼”一声,声音小小的已不能闻:“老狐狸精,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去了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