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参见陛下。”东宫胜入内,朝着九五至尊恭敬行礼:“不知陛下召臣,所为何事?”

“子明你来的正好,快过来看看。”皇上赶忙将御案上几份奏折拿起,放到案边:“我最近是夜不能寐啊。”

东宫胜上前,将那几本奏折一一翻开来看,皇上叹息一声:“常州和温州都遭了难,又是大旱又是饥荒,大永安定没几年,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咱们朝廷也难啊……我就想着,你既要带玉莲出去历练,不若就去温州和常州这些地方看看,也顺道抓几只老鼠。”

“臣,领旨。”

“此去重回故地,兴许能巧遇故人也未可知。”

……

月明星稀,回了宫的王孙玉莲,坐在自已的小榻上,看着已故母亲留下的唯一至亲在角落玩,招了招手:“恒儿,过来皇姐这儿……”

大永朝未来的君主站起身,笑着跑了过来:“皇姐?”

“坐着别动。”

王孙恒乖乖地坐在旁边,王孙玉连望着门外的月亮,双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恒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以前不住宫里,以前,以前父皇不是皇上的时候。我们是不用待在宫里的,那时候,伯母他们也在,每次见了面都给好吃的,堂姐堂兄他们带我玩。”

她说着,微微皱眉:“可是这里盖起来之后,就都没有了,他们都想要这里,伯父他们没成,所以父皇带着我们班进来了,陪我玩的堂兄堂姐越来越少,他们和伯母婶婶一起被父皇关在了外头,而我们,也被关在了这里头。”

这些话,也唯有对着他,她才能说得出来,秋兰常劝她隔墙有耳,可这里的墙都是透的,有没有耳并不重要。

“皇姐不想在这里吗?”孩子眼眸清澈,声音稚嫩。

她没回答,他又道:“皇姐不喜欢这,可以出去。”

她摸了摸他的头:“进来了,就很难出得去了。”

“我们找父皇……”

“好了,待一会儿嬷嬷带你去歇息,皇姐明日要出去,很久才会回来……”

一听皇姐要走,要很久很久,想着以后很久很久都见不到皇姐,太子殿下泪眼汪汪,向即将失去糖果的可怜孩子,委屈巴巴:“皇姐要去哪?”

“去跟…”她轻轻为他擦泪:“去跟老狐狸精打赌。”

“赌什么?”

她沉默片刻:“赌一件……皇姐可能会输的事。”

“哦……”

他懵懵懂懂点头,又听她问:“恒儿,如果别人问你,跟皇姐说什么,你要怎么答,还记得吗?”

“嗯嗯。”他熟练回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嬷嬷的话。”

“谁是别人。”

“除了皇姐,都是别人。”

“滚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皇姐。

“皇姐会回来。”

“哦……”年幼的一国储君从不怀疑皇姐说的话,只深信不疑地点点头,在皇姐的又一声“滚吧”后匆匆出去,等候的嬷嬷将伸着手的太子抱起。

王孙玉莲看着那小小背影,又抬头继续望月。

……

宁国公府,主院。

东宫胜回屋,见自已的妻子正忙碌着,缓步走上前,轻声道:“巧儿,这些琐碎,交给丫鬟们去做就好的。”

她回眸,淡淡一笑:“脑子里总是想做,这便做了。”

“别累着了。”

“没事儿,这不是体力活,就几件衣服,累不着。”

谈笑间便已收拾妥当,两人在床边坐下,他握着她的手:“这次,我出去,应当要很久才会回来。”

“怎么了?”

他低着头,一双粗糙大手轻柔抚摸着她一双纤纤白玉,风轻云淡:“每个王朝初期都知百姓疾苦,可后头继位的君主,多则一生未出深宫,如陛下所言,是不知疾苦的。”

“殿下以前在府中,后来在宫中,不曾见过民间疾苦,陛下子嗣单薄,所以在太子彻底主政之前,公主有大用,可太子还小,公主顽劣……陛下说,让我带殿下去看看,去历练历练,也好收收性子。”

“原先,我们打算去别处,可现在……温州和常州出了事,又是大旱又是饥荒的,这乱的地方,老鼠多,故而,此次我打算带殿下去这两地看看,看看能不能抓两只老鼠回来。”

她点点头:“老鼠会咬人,你要小心些。”

“嗯。”他搂过她的肩:“不必担忧,亲子抓老鼠这样的事儿轮不上我,我就去看看。”

“你带殿下去看,那,那殿下应当会被吓着呀。”

府中事她一概不管,公主殿下却是见过几面的,是个很活泼的孩子,的确是爱玩的年纪,原不该去见那些东西的。

“人各有命,殿下身上的担子,谁也替不了。”

“那,今年能回吗?”

这些年他都忙,她已好几年不曾与他共度除夕了。

他又何尝不想与她共度除夕,只是事务繁忙,以前虽也承诺过,却难守约定。不是晚了,便是早早回来又要走,

多了之后,他便再不敢承诺了,只尽量归家与她团聚,可这些年却仍聚少离多。

若是能,她希望年底时候,狼儿和雪儿能够回来。

沉默半晌,他又是用那他糟糠妻子再熟悉不过的话来回她:“这着实难算,我亦不知,但我会尽量赶回。”

“嗯。”

看着外面天色,又看了看烛火,再看向他,她拆下发饰,解开衣衫:“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要走,今晚应当早些歇歇,明日才有精神。”

“嗯……”他应着,也自顾自解衣脱靴,将外衣放好,他将房中烛火吹灭。

躺上床,他理所应当抱住了自已的妻子,额头抵着她的下巴,安安静静躺在她身侧。

二人两眼一闭,不再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