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许长生担忧地问:“小师妹,没事儿吧?”
她虽觉这人矫情了些,可师父说过,这人往后就是他们的小师妹了,既师父说是,那无论她是谁,都是小师妹。
东宫胜道:“为师挺久没考教过你们了,继续讲学。”
漫天大雨中,王孙玉莲跑到一处廊下守辇的太监宫女面前,自顾自坐了上去,气急败坏道:“去,去父皇那儿!”
“诺。”
有宫女撑开大伞,固定在她身后的架上钻紧,太监们抬着辇,诚惶诚恐地把公主殿下抬到了皇上批奏折的殿外头。
守着的人见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殿下来了,赶忙进去通报,半闭的门全数打开。
她冲到檐下,满眼愤恨消散不见,瞧见里头专心致志的父皇,委委屈屈地跑了过去,拽着他的衣角抽抽搭搭:“父皇……父皇,东宫胜他欺人太甚,还有他带来的两个伴读,他们都欺负儿臣,你让他们走吧,父皇,他们再在这里呆下去,儿臣就活不了了……”
她一副生无可恋满眼绝望歇斯底里的凄惨模样,世人见了怕都要愤愤不平,追根究底是怎样一个为老不尊丧尽天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师长,带着怎样顽劣不堪蛮横无理无事生非目无皇室的混账徒弟,竟将大永乖巧温顺活泼可爱的公主殿下逼到此等无奈绝境?
可她自已清楚,东宫胜是朝中大臣,战功赫赫,是任她再怎么是公主,父皇也不可能轻易将那人如何如何的。
只是那人着实讨厌,眼不见为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往后可徐徐图之。
“就算他们欺负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父皇?”
皇上指向角落那个垫着书本的凳子,谆谆教诲:“无风不起浪,百因必有果,你不能只记着别人的错……”
“父皇!”
“出去跪着。”
她有些心虚地转头,看着外头倾盆大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天子,委委屈屈道:“外面正在下雨……”
“出去跪半个时辰。”
“父皇!”
“出去跪一个时辰!”
“父皇。”
皇上不耐烦道:“将公主请出去,跪一个半时辰。”
话落,几名年轻宫女已恭恭敬敬围了过来:“殿下请。”
“放开本宫,你们放肆。”
柔柔弱弱的公主殿下双拳难敌四手,在反抗以及反抗无效后被狼狈地按在了雨里。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犹如此刻她万马奔腾的心。
没能得到应有的疼爱,委委屈屈地冲进了大雨,又无情被按在了满天大雨中……
她从不知,原来父皇,竟可如此令人讨厌。
雨仍旧下着,掩盖了她小小的呜咽声,头顶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转头抬眸,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是一身红袍在身旁,手中握着梅花黄纸伞。
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跪在她旁边。
许是雨声太大,她哭的专心致志,竟没发现这衣冠禽兽悄悄到了自已身边。
她而今狼狈不堪,罪魁祸首却在旁边得意洋洋?
欺人太甚!
她像个毫无教养的孩子一般,死命拍打着那一身红袍。
可狼狈不堪的落汤鸡,哪里抵得过久经沙场归京受赏的东宫将军?两只小爪子被一只粗糙大手抓住,动弹不得。
“父皇!父皇你看看啊,他以下犯上,以下犯上!”
里头无人应答,回应她的,是慢慢闭上的殿门,伴随着一声:“再加半个时辰。”
“……”
本是明眸皓齿的小小孩,如今面目扭曲,一声声委屈愤恨地怒吼,撕开了层层雨幕:“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本宫,你为什么要害本宫?本宫与你何仇何怨?呜呜,父皇不理我了,你到底跟父皇说了什么?你个狐狸精,狐狸精,老狐狸精……老狐狸精!”
“雨大,殿下冷静冷静。”
他的话语平静,亦如他此刻眉宇间的风轻云淡。
“放肆!放肆!”她一声声地呵斥淹没在雨中,小小的一双手挣脱不开粗糙的铁钳。
许是孤立无援,许是一次次的反抗没有结果,又或者是腹中空空,在最后一次有气无力地反抗后,她终于消停下来,静静跪着,一言不发。
两人一同跪着,一人撑伞,一人昏昏欲睡。
跪完足足两个时辰,公主殿下已经晕了,被老嬷嬷抱回寝殿沐浴更衣,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盖上薄薄的毯子。
……
“老狐狸精……”
“老狐狸精……”
王孙玉莲睡得迷迷糊糊,小小嫩手握成拳,皱着眉,时不时含糊不清地说:“狐狸精,老狐狸,欺人太甚……”
秋兰在旁边守的也不安生,满脑子都是“老狐狸精”。
过了许久,在某人一声呼唤后猛然醒转,秋兰起身掀起帐帘挂在银钩上,轻声呼唤:“殿下,奴婢在……殿下,您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那人没有回应,她试探着又唤了声:“殿下?”
“不吃,滚出去!”
“诺。”秋兰知晓,自家殿下是真生气了。
虽知晓,可她还是派人寻了些热口的吃食过来,顶着雷霆之怒耐心劝了几次。
直至碗筷饭菜撒了一地,宫女手忙脚乱地收拾,她将此事禀告了皇上,皇上却并无反应,只批着如山高的奏折。
“本宫不吃!”
她感觉天都要塌了,父皇好似一夜之间就变了,那个老狐狸精果真有手段。
可自已毕竟是父皇的女儿,大永朝的公主殿下,他再有手段又能有手段到哪儿去?
公主殿下绝食了,从昨日下午被人抱回来沐浴更衣,三更半夜起来不说话,半坐在床上抱着酸疼的膝盖,上一次用膳还是前日晚上,如今虽腹中空空,却不肯进半点水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