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2024年2月份底,距离余又朵正式为父亲申诉“因公牺牲”已经过去几乎有一年半时间了。虽然团州市团州区信访局出具了可以申报“因公牺牲”的函,但是团州区组织部、统战部主要以没有直接证据为理由,仅在口头上否定了余又朵的申诉要求。

余又朵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在团州区的信访局、组织部和统战部来回奔走,只求他们出具一份书面材料,说明否定她的申诉要求的具体理由,都未能实现。正在不知道如何走下去的迷茫时候,受一位好心的信访局同志的暗示,余又朵给团州市团州区委书记刘学刚同志写了求助信。

给刘书记的求助信寄出一周后,余又朵就给信访局打电话。信访局接电话的同志说,他们了解到刘书记一收到她的求助信后,就联系了统战部,让统战部妥善处理,余又朵可以再去找统战部。

余又朵一听这个信息,很欣慰,一,说明领导对老百姓的人民来信还是及时重视的;二,至少到目前,她没有听到任何人指责她的申诉是无理取闹。

余又朵立马去了统战部,果然,统战部已经安排专人负责此事了。不同于上次去时,他们还推委说因为原负责此事的林副部长辞职了,要等新的副部长接手处理。

这次统战部安排的是台办主任处理此事,是位女同志,姓苏。余又朵看到苏主任那一刻,刚刚有点希望的心情又跌回原点。苏主任是一位身材很瘦弱的中年妇女,凭余又朵的多年阅人直觉,苏主任是个循规蹈矩的、小心谨慎之人。余又朵心想,在自已的申诉事件上估计苏主任很难有突破的行为。

苏主任礼貌性地接待了余又朵。

“我父亲的事情你们是否会申报?”余又朵直奔主题问苏主任。

“刘书记通知我们做好处理,部里安排我负责此事。你把材料给我,符合条件我就报,不符合条件,我也没有办法报呀?”苏主任平静地说,确实与余又朵心里推测的一样,苏主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积极作为的态度。

“材料给你们了呀?”余又朵说。

“我看了材料,还缺,不符合申报条件呀。”苏主任有些小心地说。

余又朵听了,无奈地说:“我给你们的材料,原来就是你们说不符合呀,有争议,我才给区委书记写信求助的呀!”后一句,“简单的事,有必要找书记吗?”余又朵咽下去了。

苏主任看着余又朵一会儿,想了一会儿,好像很小心地说:“我想林副部长没有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可能就是不符合条件。”

余又朵看着苏主任,想发火,她控制住了。因为苏主任没有做任何深入调查行为,只是看了看材料。

“上次林副部长答应我,组织你们几个部长开会讨论的呀,我还准备了五份材料呢,我给你?”余又朵冷静地说。

“这个我不知道,即使开会讨论,我想的话也没有多少意义。因为部长们也是会按现在的申报条件来决定自已的意见,开会也是多次一举。我给你讲实话,怕你失望……“苏主任表现的很诚恳地说。

“大家都这么教条的做事吗?“余又朵问。

苏主任还是看着余又朵,平静地说:“三十年前的事,现在让大家定性,部长们个个哪个有义务来具体了解整个事件?你们当时怎么不搞?当时可能都有人证、物证呀。”

余又朵不想多解释,不过心想苏主任说的可能有道理吧。现在的很多公职人员,都是教条主义,保守主义,明哲保身是绝大多数人工作的原则,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做到实事求是的办事?那是需要勇气与担当的!

即便部长们真的开会讨论,也可能真的彻底改变不了什么。

“好,可以,我不为难你们了。那你们就给我书面答复,说明没有直接证据,或是其他不符合我父亲‘因公牺牲’ 申报要求的原因。”余又朵不抱希望了说道。

苏主任又看着余又朵,停了一会儿,说:“这个答复能不能给我得去问问组织部,这个事情也不是我们一个部门能定的。”

余又朵苦笑,心想又回到起点,只是换了个工作人员。

“那就马上去组织部吧!”余又朵心想,赶紧去吧,不知道组织部是不是又换人了?

余又朵和统战部的苏主任一起去了楼下的组织部,恰好组织部武副部长在办公室。

从武副部长的表情上看,他是知道了余又朵的事现在统战部是苏主任来对接。

“你们坐。”武副部长表现出一贯作风,热情而礼貌地招呼余又朵与苏主任就坐。

“我的事情,你们到底要怎么处理呢?”余又朵问。

武副部长看了看余又朵,没有马上接话,过了一会儿叹气地说:“哎,我们不能修改申报条件呀,哪怕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们也相信吧,但是要证据呀!你有文化,一定也知道,就是法律上,也有这样的事例,明知道那个人是杀人犯,如果没有证据,只能无罪释放,这是一样的道理…….你让我们怎么办?“

“我拿的证据是你们不认可。“余又朵也无力地说。

“你的证据不就是两天后的会议照片吗?那个也只能算是旁证。”武副部长说。

“算什么证据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余又朵没好气地说。

“你总是觉得我们为难你,我们给国家做事,又不是自已家的事情,我们做事必须要严谨呀!我们要的是当天你父亲意外的因公证据!那我们还可以推测两天前,你父亲把会议工作都准备好了呢。”武副部长好像很无助地说。

“他能去办公室干什么?你们说他有可能去办公室拿私人物品不也是推理吗?你们的推理就正确?我说他去工作推理就不正确?”余又朵反问道。

“这不就是争议的焦点问题吗?比如说,如果你能拿出意外当天你父亲给哪个同志说了去办公室去干什么工作,我们要的是确定的与工作有关的直接证据。”武副部长把“工作”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我父亲就是工作至上的人。我记得我三姐曾说过,我父亲在病房还唠叨工作的事情,同病房的一位病友,正好是我三姐认识的熟人。我父亲去世后,这个熟人看到我三姐时说:‘你父亲在病房还唠叨工作的事情,当时我还安慰他,你都生病了,就不要管工作了。‘说明我父亲在住院期间还心念工作,他怎么可能离开医院不是去工作呢?“余又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

武副部长一听,愣了一下,说:“你怎么不把这个人的证据拿来呢?你父亲离开病房时候有没有给其他病友说去工作呢?”

余又朵也一愣,心想自已忽视了重要的材料?

她马上问:“你觉得这个重要吗?你们不是说需要单位的同志才能证明吗?”

“你去拿来,我们参考一下呀。你这么坚持,怎么办呢?”武副部长有些无奈地说。

苏主任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她开口了,对余又朵说:“是呀,你把这个人的证词拿来,我们看看呀,其他的你父亲如何勤勉的工作,我们看材料已经够了,你就不要弄了。”

余又朵说:“好,我去问问那个病友。”

余又朵想人生遇到这种事情,只能不断摸索前进,没有直线路径可走。

余又朵联系了自已的三姐,余又慧,询问关于那个病友的谈话细节。

余又慧回忆道:“那个病友是我婆婆家门口的孙师傅,当年爸爸去世后,他见了我是这么说的。”

“你确定,他说了爸爸在病房还惦记工作之事?“余又朵问道。

“是的,我记得。“余又慧肯定地说。

“我们再去找孙师傅,看他还能说具体一点?”余又朵说。

余又慧有些担心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回忆?你现在在申诉,人家恐怕不想谈这个事情吧,怕惹麻烦。”

“我们不去怎么知道呢?他真不愿意回忆那就算了呀。”余又朵坚持说,余又慧有些勉强地答应陪妹妹余又朵去找孙师傅。

余又朵告诉三姐不要在电话里告诉孙师傅去干什么,到他家后再说。通过电话联系好了时间,她们买了点东西找到孙师傅家。到孙师傅家后,余又朵说明了来意,没有想到孙师傅倒是很热情,没有她三姐担心的他会排斥。

孙师傅有七十多岁了,是原某林场的下岗职工,看起来是个实在人。

大家坐下,寒暄了一些话后,余又慧问:“孙师傅,你是否记得当年你和我爸爸住院的情况?“

“哦,这个有几十年了吧,具体的我不记得了。“孙师傅表现出回忆的神情说。

“三十年了,当年你给我说,我爸爸和你一起住院时,我爸爸还惦记工作的事情吗?你说当时你还安慰我爸爸:‘都生病了,就不要管工作了。‘你还记得了吗?”余又慧问。

孙师傅抓抓头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余又朵的心悬了起来,鼓励孙师傅说:“你再想想,你知道我三姐不是说谎的人。“

孙师傅点点头说:‘是的,我们都是老实人,不可能说谎话。你姐姐我们都认识几十年了,她不会说谎,她说我说过,一定说过!我想想……“

孙师傅皱眉头,努力地回忆着:“好像你父亲个头不高。”

“是的,是的。”余又慧说。

“当年我是什么病住进去的?想不起来了。”孙师傅边回忆边说。

“你们在病房可能会聊天什么的。”余又朵试图提醒孙师傅回忆关键问题。

孙师傅突然拍了一下头说:“好像有点印象,你父亲话好像并不多,可能是聊了几句,你父亲念叨有什么工作没有放下,具体内容我不记得,也许就没有说。我肯定顺他话安慰他:‘生病了,就不要管工作了。’”

“是吧,我记得当年你对我就是这样说呀。“余又慧说。

“是的,你父亲说什么,我说什么,我肯定不会上心记得,你记得肯定就是真的。”孙师傅对余又慧说。

余又朵心里好难过,她父亲是突然住院的,他的工作没有完成,他心理怎么可能放下?可是,当年家人竟然没有任何人追查真相!

“你还记得什么吗?我父亲离开医院那天你在吗?“余又朵克制着伤感情绪问道。

“我记得我提前出院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医院应该知道呀。“孙师傅说。

余又朵没有接孙师傅的话,心想医院推卸责任,怎么可能说实话?

“孙师傅,您能不能给我个书面的材料?关于你与我父亲这个接触,如实的写。”余又朵说。

“可以,我手发抖,你写,我签个字吧。你父亲,我以前并不认识,住院才认识,我一看你父亲也是老实人。“孙师傅感叹说。

余又朵心理非常感激,拿起笔如实的写了说明材料,其中重要的一句是:孙师傅听她父亲在病房曾经唠叨工作之事。

孙师傅找出老花镜认真看了余又朵以他口吻写的说明材料后,签了自已的名字。余又朵问能不能把他的号码给组织部、统战部,以便他们来核实?孙师傅说可以,他自已在材料上写下了他的号码。

余又朵看看她的三姐,心想:“事情做了才知道答案,不要提前设定他人的行为。“

余又朵拿着孙师傅的说明材料直接来到组织部找武副部长,她想组织部还是很关键;即便她到统战部找苏主任,苏主任还是要找组织部。

武副部长接过孙师傅的材料,看了好几遍。

“你可以打电话去证实。”余又朵说。

“哦,这个材料,我不怀疑它的真实性,我们接触已经一年多了,你应该是讲诚信的,又是教师,不可能去做伪材料。我在想,这个材料也只能是旁证,说明你父亲确实惦记工作。如果是你父亲给他或某人打招呼去单位干什么具体工作,才是有力的证据。”武副部长说。

“我父亲打招呼一定说是去单位,不可能说是具体干什么,本身统战工作具有一定的保密性。你们现在一定要他去单位干什么具体工作的直接材料,这是违背客观事实的要求。即使有,当年可能都会被销毁,要不然病例上怎么会有无中生有的抑郁等字评价呢?我个人现在怎么能取得,你说呢?”余又朵平静地说。

经过了一年半的申诉,余又朵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她渐渐地从事件的情绪中走出来,努力理性的对待。

武副部长看着余又朵,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我们再和有关部门讨论。我还是希望信访局安排个领导接访你,看看领导有什么看法?”

“那你的意思是我家没有有权力人,只要有个大领导说我父亲可以追认‘因公牺牲‘,那就可以喽?”余又朵说。

“也不能这么说,任何一个人,官再大,也要合政策办事。”武副部长说。

“我就是个老师,也就是个老百姓,而且我还是教政治的,我相信党的宗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以我的认知,我一直坚持我父亲应该是合事实合政策,可以追认‘因公牺牲‘,只是当年家人太痛苦太老实了没有及时维权。我们只是正当维权,也不想获得什么额外的利益,我们不会去找有权力的人给我们说话。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认为不行,给个书面的答复材料。”余又朵说。

“我知道,知道,这样,你等我电话,我再与信访局沟通一下。”武副部长说。

余又朵走出区政府大楼,回头看这高耸的大楼,深深叹了口气。坚持了一年半,她现在最大的收获是目前没有收到彻底否认追认她父亲‘因公牺牲’的书面材料,说明可能只是材料不足,事实就是如此。

余又朵无限感慨,也有点佩服自已!她战胜了一些无形的东西,也战胜了一些有形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她说不清。她突然想在自然界领域里,真相在揭露之前也是模糊的,比如牛顿在发现万有引力规律之前,牛顿或许感觉也有说不清有价值的东西存在,他继续探究,最终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

余又朵想在社会领域也是一样,人类在追求真相或真理过程中,需要的是坚持的精神,不是有结果去坚持,而是坚持才可能有结果。

因为爱与责任,余又朵不知不觉践行了追求真理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