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河,你在这等我一下,哪里都不许去,知道吗?”贺译君拉住江星河,对她说。转身急忙跑到旁边24H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伞。
而江星河这辈子,除了天生畏惧母亲以外,骨子里可不是个听话的主。她又醉醺醺地往前走十几米上坡路,高跟鞋不断地摩擦脚后跟,生生磨出个水泡来,水泡磨破了皮,疼得“嘶”了一声。随后,她扶着柱子弯腰将鞋子脱掉,拎在手上,穿着丝袜的脚踩在柏油马路上,得意洋洋地夸夸自已:“哇江星河,你怎么这么聪明!”
雨越下越大,她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将湿漉漉的刘海拨开。
“喵!”
“喵喵!”
细碎的叫声,让江星河警觉地竖起耳朵,像一只淋雨的猫,左右看了一圈后,循声往灌木丛里寻找。
“原来是你在哇哇叫啊。”拨开草丛一看,一只脏兮兮湿漉漉的小猫缩成一团,像是刚出生不久,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冷得,在雨中瑟瑟发抖。
江星河见是一只小猫,放松了警惕,索性在它旁边的草地里躺下。任大雨将衣服打湿,任泥土弄脏长发。她半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雨水落向眼睛,在皮肤上开出了水花。
“以前不觉得,这么看雨还挺有意思的。”
“喵!”小猫防备着竖起尾巴面对着这个陌生人。
江星河享受雨水拂过心头的感觉,安安静静地看了片刻雨水从天空落下的模样。一猫一人在这草地里仿佛融为了个漂亮的风景,从天空往下看,像一幅绿意盎然的画。
“哎呀,小可怜你怎么也是一个人啊。”转过头看向小猫,问道。
“喵喵喵。”
“什么,你不是小可怜?好好好,新时代就需要你这样独立自主的好猫!”
“喵喵喵。”
江星河坐起身来,一想到收养它,会产生永久的羁绊,便立刻进行一番合理的自洽:这只猫,拥有自强自立百折不挠的个性,小小年纪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斗志,坚定要靠自已闯荡整个江湖,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好好好,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她一向很欣赏也很支持这种积极向上的行为。
“那么,有缘再见啦,拜拜。”
这么解释后,便摇摇晃晃站起来,嘟嘟囔囔,继续走向回家的路。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修行,所以一向秉持“少管闲事”的宗旨,不好奇不干涉,尊重理解祝福。
“它可以过得很好的!”
“可是它看起来还很小诶……”
“它这么自强自立,一看就能够安稳度过儿童时期!”
“可是下这么大的雨,不会还没开始闯荡江湖,就夭折了吧?”
“呸呸呸,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可是万一,新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阻了怎么办?”
江星河没走两步,心里两个小人开始吵架,一个小天使,一个小恶魔。这大概就是矛盾的普遍性吧,矛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也许每个人都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总是内心纠结到不行,总是左右为难,总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遇到麻烦,她第一反应是不想有牵扯,不想负责任。
可是,没走上十步,她又折返回来,指着自已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哎,江星河!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呢?”
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将小猫抱进怀里:“碰到我,你可真是走大运啦。”
“喵。”
“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喵喵!”
“听得懂,就叫一声,听不懂就叫两声。”虽然在酒精的麻痹下,身体轻飘飘颠三倒四,但她仍然将律师严谨的工作作风刻进骨子里。
“喵!”
“哈哈,好好好。”见猫猫听得懂自已说话,她高兴起来。
小猫因为冷,使劲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取暖。
“相见即是缘分,咱俩这么有缘,不如你跟我走吧,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保护我怎么样?”江星河觉得这只猫特别有灵性,说不定是什么天神降临,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同意的话就叫一声,不同意就叫两声。”
人有时候特别有意思,刚刚还在唯物辩证法,讲究科学规律,现在又开始信奉天官赐福神神叨叨的鬼神论。
“喵!”
江星河非常高兴,她觉得自已给一只猫解决完就业问题,还让这只猫创造自已的社会价值,她对此非常满意,颇有成就感,完全把刚刚的挣扎、纠结、害怕麻烦丢到了九霄云外。
“那先说好啊,你可不许偷懒哦。以后咱们家的霉运全都退散,从此之后福到财到正缘到,保佑我健康快乐长命百岁!”
“喵!”
“喵喵!”
“来,按手印。”江星河将小猫爪按在自已的大拇指上,正儿八经地完成最后的签约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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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译君买好伞后,回来找江星河。撞见的就是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耍酒疯的醉鬼强行收养一只流浪猫,还试图和猫签订契约。
他上前拉住这个自顾不暇还要救助流浪猫的醉鬼,弯下腰去捡被她扔在草丛里的高跟鞋,才注意到她磨破皮的脚后跟,随即皱起好看的眉,担忧写满眉宇。
“把猫猫放我包里吧。”贺译君,想从她怀里接过小猫。
“不行,不行。”护犊子一样将小猫死死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我帮你拿着,一会还给你。”
“为什么?”
仿佛要抢什么金银财宝似的,贺译君无奈,哄小孩似的摸摸她的头:“乖。”
不知道这个字解开了什么封印,江星河嘟嘟嘴,听话地将小猫双手递给贺译君。
“因为小猫淋雨会感冒的,放在包里会好一点。”
“噢。”
江星河乖得跟这只小猫一样,低着头,头发散开遮住了脸。贺译君不知道的是,江星河红了眼眶,一颗眼泪啊,就这样顺着雨水滴进了心里。
父亲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因为所以,她把为什么这三个字删除在人生字典里。在后来的故事里,她知道没有任何人有责任有义务回应她的为什么,同时,也不期待任何的解释,所以再也不会追问任何一个人为什么。
可是,这个人啊,他却认认真真地在跟她解释啊。
父亲说,眼泪很珍贵,不应该为任何不值得的事流眼泪。那么,此时此刻的这一滴眼泪,又代表着什么呢?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本就感性。现在的她不对劲,浑身不自在,她从未想过有人和她解释,应该作何反应。于是她低下头,封闭五感,打算把这些奇怪的感觉封印在雨里。
贺译君将瑟缩成一团的小猫放进自已的背包里,拉上拉链留了个气口背在胸前,弯下腰背起这个耍酒疯的女人。
“等你清醒,肯定要删除记忆了……”
胸前背后挂着这么多挂件让他再也腾不出手撑伞,这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伏在他肩头闹腾:“回家!我们回家!”
这雨来势汹汹,反正已经淋湿,不在意这一时,那便一起淋雨吧,江星河。
贺译君干脆将伞收起来挂在背包上,宠溺的叹了口气:“你这样,倒是比白天可爱。”
“下雨吧,啊!”江星河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在雨中咯咯直笑,发着酒疯,“来啊,我不怕你!”
“冲破黑暗的诅咒……”
“以雷霆之力击碎黑暗吧……”
“冲啊!”江星河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指向前方。
任谁听到她清脆又可爱的声音,都会被感染吧,贺译君眉眼都染上了笑意,背着她的步伐轻盈了起来,慢慢由雨中漫步,变成了颠着小媳妇儿奔跑了起来。
这个雨夜注定属于他们的,无人的街道只剩下欢乐的笑声,轻快的脚步声,还有怀里喵喵喵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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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疯了一路,好在巷子的尽头就是家,贺译君背着江星河一路小跑终于也精疲力尽。到大门口后,将江星河稳稳放下。
“嗯?到家了,”江星河喝了酒,可爱的两颊泛起红霞,“要开门咯!”
贺译君扶住摇摇晃晃的她,生怕她摔倒在家门口。
“密码是……”江星河做贼似的,警惕地左右看有没有人,然后将头凑近密码门把手,将一只手遮住密码,一只手则一顿一顿地按键,嘴里还嘟囔着,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要隐蔽。却忍不住将密码一字不落地脱口而出,“9——7——0——3——1——4!”
“哔——”响声之后,门打开。
贺译君见状哑然失笑,这个女人,喝了酒之后,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有种傻乎乎的可爱劲。
家里的温暖隔绝了屋外风雨交加的寒冷。贺译君打开客厅的大灯,将江星河放在沙发上,怕湿漉漉的她感冒,又仔细地给她裹上了一条毛毯,把空调打开吹出暖风,驱散身上的寒气。
江星河斜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贺译君则忙前忙后,一直没停下。将家里电视机柜下的医药箱拿出来,坐在地毯上,把她的脚安放在他的膝盖上,被高跟鞋磨破皮的脚后跟红肿一片。
只见他拎起一把医用小剪刀,捻起她的丝袜一角,正准备咔嚓剪破。
“你做啥?”江星河突然意识清醒,将腿缩回来捂住。
“能干嘛?你自已看看。”
江星河低头,血水将丝袜黏在皮肤上,一扯就痛得她嗷嗷叫。
见她不说话,重新拿过她的脚放好,小心剪开丝袜,用小镊子一点点将黏在一起的皮肤、血痂……分离。闭着眼睛不敢看的江星河,一直抱着靠枕,却没有预料的疼痛到来,她就这样抱着靠枕,半睁着眼睛偷看小心翼翼对待她的他。
心里想着,这个男生真好看啊,低着眉宇的样子专注而温柔,白皙修长的脖颈因为低头而弯曲着一个优雅的弧度,好像一只雪白高贵的白天鹅。他浑身都湿透了,还冒着寒气,薄衫贴在肌肤上,能看到好看的肌肉线条,似乎平常有运动的习惯,握着她的脚专心的擦着碘酒。
“嘶,”她瑟缩了一下,“疼”。
“马上就好了。”贺译君抓住她的脚重新放回膝盖上,像安抚小孩一样朝伤口吹了吹,再把创可贴拆开,仔细地贴在伤口处。
他做完这一切,抬眼看到的是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的样子。
二人的目光交汇,谁也没有避开。周围的空气也好似凝固,昏黄的灯光增添了几分暧昧。
江星河被他温柔的眼睛吸引,不自觉俯下身,手指缓缓触摸他的喉结,他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细腻。只听到家里挂钟“嘀嗒嘀“嗒”一分一秒的过去,江星河的指尖慢慢往上,拂过他平滑的下巴,停在了他的嘴唇上,他的唇形真好看啊,有些厚有些软,就像粉红色的棉花糖,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低下了头,将那片看似甜腻的棉花糖含入了嘴里。真的很软,凉凉的。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
浑身湿透的女人头发温柔卷曲的披散在肩头,一身紧身包臀连衣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纤腰盈盈一握坐在沙发上。同样浑身湿透的男生则坐在她的脚边仰起头,被她亲吻着。就像接受古希腊女神雅典娜洗礼一般,他的心扑通扑通的和墙上的秒钟产生共振。
她的脸通红,是喝醉后的红。
而他脸同样泛起粉红,那是一种旖旎的颜色,是被她亲吻之后泛起的调色盘里复合太多情绪的色彩。
她其实只是想尝尝好看的棉花糖的味道,碰触之后便离开了他的唇,满足的舔了舔自已的唇。
而她的这番举动,那丁香小舌勾起的是他藏在心底里,没让人发现的爱慕。
他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得了便宜,在离开他唇的须臾,他支起身子,搂住她的腰放倒在沙发上。两人离得那么近,彼此的眼神胶在对方眼中。
这次的吻,是他主动的。
他吻得更加热烈,更加缠绵,更加醉人。
他吮吸她的唇瓣,卷起她的软舌在海洋里翻滚颠簸。
这一刻似乎想要把这么多年的想念,全都剖析给她看,
想对她诉说那些深藏在湖底的心事。
想要告诉她,他是那么那么的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