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整个世云律所整栋楼静悄悄,只有一层亮有灯光,最爱工作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占据着这一层楼,一个是不想回家伺候人的江星河,一个是为了巨额佣金的拼命三郎孙文才。

“有什么线索吗?”孙文才问她。

江星河想起刚刚去过贺家别墅参加的生日宴会,将在洗手间偷听到的消息告诉他:“我听说,贺闻风不愿意离婚的原因是财产分配原因。”

“属实吗?”

“不确定。我接触不到贺闻风本人,这些话也是其他人在背后嚼舌根说的。”

“……”两人陷入沉默,毕竟律师需要的是真实、准确的情报。

孙文才想了一会,开口道:“按理来说,感情破裂,利益分配没有谈妥,才会造成一方不愿意离婚这种局面。”

江星河点头,再仔细翻阅离婚协议内容,检查不妥之处:“你看,这一行财产划分:白婷需要他们现在共同居住的这一套房子,另外贺闻风给白婷600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们的那套房子按照估价大约在800万左右,那么一共是1400万。而贺闻风做为君译集团现任总裁,属于董事长下第一人,君译集团是互联网的龙头企业,北京为总公司所在地,广州、上海、成都、长沙4地均有分公司,就长沙分公司而言,根据公布的现有数据来看,将近800人,这么大的一个企业,一年营收少说都有几百亿,你想想1400万,对于一个管理规模如此大公司的贺闻风而言,难道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吗?”

“呵,九牛一毛吧。”孙文才冷笑一声,说道。

“对啊,所以才觉得奇怪,1400万对于普通人而已望而莫及,但对于贺闻风来说,并不多,他为什么不给?”

“更奇怪的是,夫妻共同财产绝对不止这么一星半点,白婷像是要净身出户一样,只是要一个住所,和基本生活费,她明明可以要更多,让自已过得更好,但她似乎铁了心要离婚。”

“难道对于贺闻风来说,离婚的负面影响太大,如果折算成钱,远远大于要超出他的心理预期?”

“但我调查过白婷的背景,她只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家庭出生,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只剩下一个退了休的母亲,又不是强强联合的婚姻,破裂之后,如何能产生超过贺闻风心里预期的负面影响呢?蚂蚁又怎么能撼动大树?”

“难不成,白婷掌握了贺闻风的秘密,这个秘密比较值钱?”江星河开始思维发散,道。

“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白婷完全可以拿这个秘密当成把柄要挟贺闻风离婚啊!”

“……”

二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还有一种可能,白婷做了什么事情,亏欠了贺闻风,所以离婚才不要那么多钱,而贺闻风气不过,不让她离婚,要把她拴在身边折磨?”

江星河的分析,乍一听上去很离谱,但却是目前唯一能够同时解释贺闻风不放人,白婷少分财产的这两件事。

孙文才点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一个女人做了对不起男人的事,男人不原谅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出轨?”

“难不成白婷真给贺闻风戴绿帽子了?”

“这就解释得通,白婷不愿意说出全部实情的原因了。”

“所以,贺闻风可能还是个痴情种……爱的太深导致不愿意放手,不愿意原谅?”

“……”

如果真如他们所想,走沟通协议离婚这条路可能很难,而且如果上诉法院,走诉讼离婚,只听说过举证对方婚外情,造成感情破裂离婚,还没听说过自已举证自已婚外情的……法院即使同意离婚,但经由法院判决的夫妻感情破裂,妻子为过错方,自已毁了自已,这名声恐怕不想要了,以后也再也抬不起头来,所以万不可以走诉讼离婚的道路。

“好难啊!”孙文才瘫倒在座椅靠背上。

“不难,白婷能给你这么多钱?世界上哪有什么容易又钱多的事呢。”江星河白了他一眼。

“唉!救救我,江星河!”

“能怎么办,只能协商了,找贺闻风。看对方的需求,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点,既能够让白婷离婚,又能够让贺闻风心里出了这口恶气。”

“行,也只能这样了,我明天先找白婷聊,这事她心里得有个底,不然我们跟盲人摸象一样,找不到问题关键,瞎谈判,费力不讨好。”

“嗯,支持。”

江星河看了一眼手表,已经11点,想来贺译君已经睡着,她对孙文才说:“行了,明天再说吧,今天到这,我也要回家了。”

“好饿啊,等等,好久没去你家楼下那家米粉店嗦粉,有些想念,咱俩一道去嗦个粉吧,正好我送你回去吧。”

楼下的粉店远近闻名,因为生意火爆,营业到凌晨1点。都说每个湖南人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嗦粉。有句俗语“早晨嗦碗粉,神仙站不稳”,他们这些巷子里长大的人,味道将记忆留存在内心深处,即使在外面吃多了山珍海味,总会因为情怀要回小巷子吃一碗粉。

“行,省了我油钱,那我就不开车了,你明天记得顺道接我。”江星河笑道,她和孙文才家离得不远,同在一片区域,开车大概10分钟左右,以前江星河没买车时,都是蹭孙文才的车上下班,二人经常一起约嗦粉。

“没问题啊。”

二人结伴回家,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老板,三两粉加肉,两碗,”孙文才看了一眼贴在门口的菜单,问江星河,“再加一个煎蛋,你要吗?”

江星河摇摇头,最近为了给贺译君做饭,她厨艺不好,没有这个天赋,只能天天番茄炒蛋,香葱煎蛋,紫菜蛋汤换着来,吃都吃吐了。

“好嘞,三两粉加肉,加蛋,”老板向正在捞米粉的老板娘报上菜名,然后招呼他俩里边坐。

凌晨的粉店,仍然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有些跟他们一样上完夜班,回家的路上再来这里加个餐,一碗粉下肚,暖洋洋的,消除今天一身的疲惫。

“粉好咯!”老板利落地将两碗粉端到二人面前。

厨房门口有一个持续加热的开水桶,江星河拿了两双筷子放在开水里烫,再递给孙文才。

“还是这里的粉,最地道。”

“那可不是嘛,百年老店呢。”

“吃就是吃一个家乡的味道,想当初在外面读书那会,天天馋这一口。”

两人在吃粉这方面英雄惜英雄,二人不再多说,均埋头苦吃。

长沙的粉,是扁粉,很薄,尤其是原味肉丝粉最出名。碗里放上新鲜的猪油、盐、龙牌酱油、香葱,放入三分之一碗骨头汤,扁粉放在沸水里煮上十秒钟,捞出,放入汤里。再挖一勺炒香的肉丝料盖在粉上,倒入半勺肉汤。一碗粉就出炉了,骨汤醇鲜,粉质滑嫩,肉香味浓让人垂涎三尺。

吃完的江星河,擦擦嘴唇,准备掏出手机付款。一摸口袋,问道:“我手机呢?”

“不知道啊?你再找找。嗝!”孙文才刚吃完,打了个饱嗝。

“我包也没拿,可能都在你车上。”

“行,我给你拿过来,你在这里等着吧。”

“好。”江星河站在门口等他。

孙文才屁颠屁颠跑去路边,在副驾驶找到了江星河的包和手机,他提着包折返回去。

“走吧,我送你到门口。”这大晚上,小巷子灯光昏暗,他有义务保护一位年轻的女士。

“这么近,没必要吧。”

“走走走。”

也就两分钟路程,江星河接过孙文才递过来的包,提醒道:“明天早上别忘了来接我啊。”

“哎呀,忘不了忘不了,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他不耐烦地赶人回家。

“行,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嗯。”孙文才转过身,往来的方向走。

江星河揉着吃撑的肚子,上楼,开门,丝毫没有意识到家里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她很开心,哼着轻快的歌,将鞋子踢掉后,又弯下腰把鞋子摆好放在鞋柜里。因为贺译君受伤,指挥她收拾家里,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

“回来了?”

“啊!”吓了她一大跳,家里没开灯,她以为贺译君已经睡着,哪知道他阴森森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还等她脱完鞋才悠悠地开口说话。

“干了什么亏心事,害怕啊。”他抱着小猫,说道。

“你真的要把我魂给吓没了!”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回来?”

“加班啊,还能干嘛呀。”江星河不以为意,走到厨房洗手。

“加班?”

“嗯。”

“和男人一起?他给你提包,送你回家?你们还约了明天见?”

江星河不知所谓,说道:“是啊,明天他接我上班啊。”

“为什么?”

“我车没开回来啊。”她理所应当地回答,丝毫不见贺译君语气里的不善。

“你的车呢?”

“放律所了啊,有什么问题?”

“呵!”贺译君冷笑一声,把小猫放在地上,让它自已玩去。

江星河一听他的语气,总算是发觉不对了,走到沙发前,疑惑道:“咋了呢?”

“没事……”他不看她,别过脸。

“不对劲,你肯定有事。”

“说了没事……”

“那你冷笑做什么?”

“我没有!”

“你有!”

“……”贺译君不再说话,今天江星河晚归,也没有发消息给他,本就让他担心一个晚上,在阳台等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给他提包,送她到楼下,还约定明天不见不散,让他更加不爽。

江星河见他不说便简单地理解成那就是没事,在她的理科惯性思维里:如果对方说无事,那就是无事;对方说有事那一定有事;如果对方有事告诉她无事,那事情一定不严重;如果他无事说他有事,那就是有病。

这么想着,她便打算去洗澡收拾睡觉。

见她不再追问,贺译君倒是急了,说道:“我就是看不惯,别的男人送你回家!”

江星河脑中浮现“别的男人”这四个字,什么是别的男人,她问到:“别的男人是指?”

“除我以外的男人!”

“你是意思是……你只能看得惯,你送我回家。”

“没错。”

“为什么?”

“因为……”贺译君瘪瘪嘴,确实,她是自由的,他没有任何立场要求江星河只接触他一个男人,他没有权利干涉别人送她回家。

江星河看乐了,这个家伙明明在吃醋,可是却在自我攻略,让自已不要吃醋,由衷地感叹道:“你真是有点可爱。”

在贺译君听来,这句话不是夸奖,反而像是在嘲讽,嘲讽他多管闲事,而且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自已喜欢的女人夸自已可爱的。他直白地表达此刻的感受。道:“我不喜欢听。”

\"那你喜欢听什么?夸你帅?\"

他摇头。

“夸你有才?”

他继续摇头。

“夸你成熟稳重是个爷们儿?”她坐在他旁边,觉得他很有意思,便起了戏耍的心思。

贺译君抬起眼睛,说:“江星河,你故意的。”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否认三连。

“你就是,戏耍我!”他伸手戳江星河的痒痒穴,二人在沙发上打闹了起来。

“哎哟,别戳了别戳了,哈哈哈!”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江星河左右躲闪,她捂住左边,贺译君挠她右边,她又急忙捂住右边,他挠她左边,惹得她痒得不行,咯咯咯地直笑。

“不敢了不敢了,我投降。”

两人打闹着,便在沙发上滚作一团。江星河夹着他的腿,他搂着她的腰,贴得紧密不分。见江星河举白旗投降后,二人反而安静下来,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沙发上,任空气里暧昧的气氛在沙发之间流淌。

两个人的气息交缠,这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已的,还是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