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贪婪。”李潇轻轻摇头，静静捏住文绯石的胳膊，呼吸贴近她的耳廓，不着痕迹地嗅吻她的脖颈，“或许我们都消弭，这段情才算结局。”
“骗人可以，别把自已也骗了，李潇。”文绯石比任何人都了解李潇，“你娶我，只是为了兵权，我对你，早就没用了，不要再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平白让人看不上。”
“多可笑，你不相信爱，我却疯了一样地爱着你。”李潇笑着落泪。
该怎么说呢？
文绯石从不相信爱情，她生来就是文家的继承人，她嫁给李潇，也只是为了自已的利益。
不论李潇多爱她，她都只是做自已该做的本分。
“李潇，爱只是错觉，我告诉过你。”文绯石从不回头，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反手一刀将李潇钉在地上，文绯石的眼中，倦色愈发浓烈。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薄云，笼着那月，蒙蒙一片爱恨。
“不……绯石……不要……离开我……”李潇哭了，他的脸那么漂亮，他似乎还是当年的少年，明媚张扬，却只为文绯石一人退让。
文绯石一步步离开。
李潇哭着拔出体内的剑。
这女人，只是有那么一张脸，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心甘情愿。
爱她爱到至死不改。
却还是觉得爱得不够。
“文绯石！”
月下，他哭着嘶吼。
月下，她渐行渐远。
终于，李潇出手了。
他不能看着她再一次离开。
只要她在，什么都可以商量。
可是，她怎么可以离开？
这该死得女人，这该死的世界。
一根筷子，挡住了李潇的剑。
一身太监装扮，一脸鹤发鸡皮。
“贱奴！滚开！”李潇怒极低喝。
“陛下，老奴受命，取你性命。”老太监微微一躬身，眼眸清亮如清泉。
“你是谁？”
“一个迫于生计，不得不入宫的普通人。”
“普通人？”李潇笑了，“你这种不懂事的贱种，也配入宫？”
“是啊，我们家世代平民，有什么资格和您这种父不详的杂种，相提并论。”老太监轻弹面前的长刀。
天星传人，不过一弹指，就逼退了李潇三步。
“陛下，你是兵道之人，我是武道之人，你领兵无敌，但是，论起武道，你不如我。”老太监袖手，看着李潇。
他不是不想杀李潇，他是还没有想到如何杀死李潇。
正常人心脏就是弱点，这家伙却在被剜心后生龙活虎。
“老东西，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李潇勾起嘴角，不论他的脸多稚嫩，他的眼眸，早已老透。
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
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潇是什么样的人？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月光下，李潇挥刀，洒落自已的血，“武道之人，我找了那么久，没想到，你就藏在我的皇宫里。”
大道三千，却依旧是六道众生。
这样的人，并不好找，他们每一个都是天星引路的天才。
李潇是兵道，老太监是武道，按理说，武道在兵道之下，然而，不过一双铁筷子，却足以抵挡兵道之主的锋刃。
“天星引路，自然会告诉你，你的死机，你何不抬头看看，说不定，你的死星，已经显现。”李潇回身挥刀，如断万古。
他是将军，也是帝王，他率部过万，屠人过百万，一言可以颠倒天地，一行有千万膜拜。
老太监一声长叹，“陛下，你的死星，不是一直在天上吗？”
“所以朕不怕死。”李潇从不怕任何东西，他是天生的统帅，越是危局，他越享受。
“陛下，这一招，如何？”言语间，两人已经过了数百招，动作都开始变慢。
哪怕是天星引路的天才，也是会累的。
但是他们的每一招都越发用力。
噗呲——
一只铁筷子，插入李潇的眼眶。
长长的染血睫毛拂过黑铁。
李潇的眼，真的好看得过分，哪怕破碎，也美得不可思议。
长刀刀背就在手下，横刀而立，挥刀间，有新添的血迹。
“果然是武道天星。”李潇一刀逼退老太监，他也失去了一只眼。
“陛下，不要低估老奴的决心。”老太监脖颈染血，他也受了伤。
“这世间万物，其实都差不多，生灭而已，其中的无趣，只有心才有意义，这世上想要的，每一步都在走，却永远都像到不了。”李潇抹去眼角的血迹，就像抹去泪痕。
“我的世界一直很圆满，只是从圆满，走向更加圆满，天定我二十七岁死，可我如今七十二了，我依旧可以说，我的每一天，都活得很开心。”老太监眉目舒展，手中的黑铁筷子还在滴血，他却满面慈善。
“那今天呢？”李潇笑着举起手中的刀，指向老太监，“今天，你会死。”
“我都七十二了，死了也不是坏事。”老太监笑着弓着身，“倒是陛下，看似坐拥万物，又何尝自在舒心？”
“我有绯石，自然是开心的。”李潇长睫颤颤，掩不住眼睛的伤，也挡不住流下的血。
“人，生来满身污秽，人死去，却想要干干净净，有时候我在想，作为人，我是不是太贪婪了。”
羊水是母亲的尿液，脐带连着母亲的血脉，泡在尿液里生长——污秽和罪恶，本就是生命最原始的起始。
偷盗了生命的力，随着血液一点一点一点被偷取，将之歌颂为延续。
作为生命，到底是痕迹，还是游戏，天地回荡的，是光与暗，是风和雨，为了来此一遭，各自付出了连自已都不懂的代价。
老太监轻轻摇着头，执起铁筷，低语，“陛下，你的儿女，没有一个及得上你的天赋，但是他们之中，有更宝贵的东西。”
“可是你是武道之人，你是天星引路的人，那些武道之外，所谓宝贵的东西，你真的在意吗？”
传承。
所有天星引路的人，都在寻找这东西。
可笑这世上，不论知足，还是贪婪，似乎没有遗憾，就无法圆满。
老太监沉默了。
是啊。
他的武道，无人可以传授。
天星引路，天人之资，却没有一个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