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过了几日,某天,因病许久不曾露面的皇后突然召集嫔妃们去长春宫,说是有大事要宣布,同时把太后和皇上也请了过去。

太后道:“皇后久病不曾见人,今日却突然把众人召集于此,看来是有要事要说了。”

“皇额娘英明,此番将嫔妃们召集于此,原是因为,儿臣找到了谋害永琏的真凶。”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连太后都没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皇上更是脱口而出:“皇后,你的意思是永琏是被人谋害?!”

皇后强忍泪水,道:“没错,皇上,是有人害了咱们的永琏啊。”

太后怒不可遏,她虽然不喜欢皇后,但是却非常疼爱重视二阿哥,二阿哥薨逝后她也伤心许久,“竟有人胆敢谋害嫡子,皇后,到底是谁?!”

“朕一直以为,永琏是因哮症不止而亡…”皇上不敢想象,他的后宫嫔妃里竟然有如此心思歹毒的人,连已经长大的嫡子都敢谋害。

皇后缓缓道:“臣妾本也以为永琏是因哮症而死,直到永琏薨逝后的几日,璟瑟捡到了这个。莲心。”

莲心将纸人呈给皇上。

看到那纸人,堂下哗然,嫔妃们窃窃私语:

“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会不会是厌胜之术?”

“难道是有人诅咒端慧皇太子?”

海兰已经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一旦表现出异常就相当于自投罗网,只能愣愣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敢动。

皇上铁青着脸拿过纸人翻看,一下就发现了异常之处,“上面有永琏的生辰。皇后刚才说,这是璟瑟发现的?”

皇后点点头,“贵妃,你来说吧。”

贵妃站起身对皇上和太后行礼,“皇上,那晚,和敬公主吵着要去御花园玩,臣妾便和芙贵人带着公主前往,结果,公主在一处未烧干净的火堆旁发现了这个写着端慧皇太子生辰的纸人。臣妾当时就觉得奇怪,何人会在夜深人静时背着人给端慧皇太子烧纸祭司,除非就是因为她就是凶手,害怕端慧皇太子的冤魂索命,所以才想把端慧皇太子赶走,也许就是因为受了冤屈,所以端慧皇太子才不肯离去,将凶手的痕迹送到了自已的亲妹妹和敬公主身边。但以上均为臣妾的猜测,臣妾不敢自作主张,便将此事告诉了皇后娘娘。”

太后赞同地点点头,“贵妃所言有理。”

皇后接过话茬道:“听到贵妃的猜测后,臣妾不好耽误,迅速命人暗中调查,终于,抓到了谋害永琏的凶手,她就在下方的嫔妃中间。素练。”

素练闻声上前,“给太后、皇上请安。端慧皇太子薨逝前一段时间,都是奴婢近身伺候,一刻也不曾离开,故奴婢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人用何种方式害了端慧皇太子。奴婢与莲心将端慧皇太子在撷芳殿的寝宫翻了个底朝天,连寝被都拆开了,也不曾发现异常。直到看到三阿哥,奴婢才想起,端慧皇太子卧病的几日,三阿哥尝尝来找端慧皇太子玩耍,三阿哥也是唯一的变数。”

纯妃闻言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哆哆嗦嗦道:“皇上,永璋他还是个孩子,他那么小,怎么会害人,皇上。”

皇上闭了闭眼,没理会纯妃,“继续。”

莲心道:“皇后娘娘也不相信会是三阿哥害了端慧皇太子,生怕有所冤枉,便令奴婢继续查,最后,奴婢发现三阿哥尤其钟爱一个棉布玩偶,那玩偶很是胖乎可爱,奴婢向三阿哥借来,结果拆开之后发现了凶手谋害的证据。皇上请看。”

莲心说着将玩偶呈给皇上,皇上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变了脸色,将其重重摔到了地上。

众人被吓了一跳,纯妃更是被吓得一个哆嗦。

太后喊道:“皇帝!”

皇上一脸悲愤交加的表情,仔细看还带着失望,“皇额娘,是芦花。”

太后重重一拍桌子,“真是好心思啊!纯妃!你有什么话说?!”

纯妃已经快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先是不敢置信地看了海兰一眼,然后哆哆嗦嗦爬到皇上身边,哭诉道:“皇上,皇上,这东西是永璋的不假,可这里面的东西真的跟臣妾没关系啊。”她手指向海兰,“是海常在,是她!之前永璋说玩偶破了,臣妾本想扔了再给他换一个,正巧海常在在旁边,说可以拿回去修补好再还给永璋,看永璋实在喜欢这个玩偶,臣妾就允了。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然存了谋害端慧皇太子的心思,竟然在里面放了芦花,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啊皇上,皇上明鉴啊。”说着哐哐磕头,很快额头就磕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很是凄惨。

皇上失望至极,“海常在,你有什么话说?”

海兰已经从惊吓中冷静下来了,她明白无论如何自已都不能承认,于是道:“纯妃姐姐在说些什么?事已至此,证据都已经指向姐姐您了,又何苦将脏水往我身上泼。”

闻言纯妃不敢置信,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她满脸鲜血,指着海兰哆哆嗦嗦道:“明明就是你,往里面塞了芦花,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有什么理由谋害端慧皇太子?”

海兰冷笑一声,“姐姐您当然有理由,当时嘉嫔还没有生下皇子,宫里只有大阿哥、二阿哥和您的三阿哥三位皇子,二阿哥没了,您的三阿哥不就更能被皇上看到了吗?再说,姐姐您说是我放的芦花,您有什么证据吗?不过是凭口编造罢了。”

纯妃又怕又气,语气呜咽,已经语不成句,“明明就是你要走了永璋的玩具,永璋,还有当日当差的宫女都是证人。”

“那都是姐姐您的人,当然向着您说话来污蔑我。”

两人吵作一团,其他嫔妃们窃窃私语讨论,太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够了!你们简直就是放肆!”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海兰和纯妃也不敢再吵。

皇上像是被伤到了心,“究竟是谁…”

莲心道:“两位娘娘都有嫌疑,于是奴婢秘密搜集了两位娘娘的针线刺绣,发现其上的针脚,与海常在的完全吻合,海常在是绣娘出身,以免冤枉了海常在,奴婢还搜集来了久早前海常在当绣娘时的绣品,皆与三阿哥布偶上的针脚完全吻合。”

说着将证据呈给皇上,皇上却不愿再看。

皇上后背靠在靠椅上,闭上了眼,搜了搜额角,连看都不想再看海兰一眼。

“海常在谋害嫡子,心思狠毒,废为庶人,拉入刑域,择日处死。至于纯妃,虽不是本意,但难逃罪责,降为贵人,三阿哥交给皇后抚养。”

闻言纯贵人瘫软在地,虽然心有不甘,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生怕惹皇上生气。

太监们要来拉海兰,皇后说道:“等下,海兰,本宫实在不明白,本宫自认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永琏?”

海兰冷笑道:“虚情假意,你厌恶姐姐,姐姐已经进了冷宫,你就寻我泄愤,夺我的香囊,让我跪在雨中,还踩伤我的手。什么温柔识大体,明明就是睚眦小人!”

皇后气愤不已,“那是你犯错,本宫才会罚你,本宫为中宫皇后,自然有管教嫔妃的权利,永琏病重,你却冷心冷肺地在御花园放风筝,本宫只不过罚你跪两个时辰,已经算是小小惩罚,至于踩伤你的手,不过是无心之举,就因为这种小事,你就要害死永琏,让本宫心伤?”

皇后被气得咳嗽不止,海兰不再说话,阿箬趁机道:“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珂里叶特氏向来怯懦,怎么会想出这种阴毒的法子,臣妾听闻,她时常偷偷前往冷宫探望乌拉那拉氏,她对乌拉那拉氏向来忠心,而乌拉那拉氏之前就谋害过两位皇嗣,这次会不会也是她的主意,珂里叶特不过是乌拉那拉氏的刀子罢了。”

闻言海兰不再冷静,“阿箬!你这个背主弃信的小人,还要继续污蔑姐姐,谋害二阿哥是我一人所为,跟姐姐无关。”想到这,海兰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反正她自已已经是活不下去了,不如连之前谋害两位皇嗣的罪也一起认了,先把姐姐摘出来,这样也可以把姐姐从冷宫救出来。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替她遮掩呢,也许是你们两个合谋,也犹未可知啊。”

“阿箬,你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反正我也要没命了,干脆就承认了,皇上,之前玫贵人和仪嫔的孩子也是我害的,姐姐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定定看着她,“海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海兰朝皇上露出一个冷笑,一副明摆着不想活了的样子。

皇上被气笑了,或者说已经气疯了,道:“好,朕成全你,珂里叶特氏谋害三位皇子,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关入刑域,三日后处死,珂里叶特全族,女性通通充入乐伎坊,男人流放崖州,其后代终身不得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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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皇上宿在长春宫,皇后靠在皇上肩膀上落泪,皇后轻拍她的肩头安慰。

“皇后,永琏已经去了,你也要走出来,永璋是个好孩子,以后就让他陪着你。”

“臣妾只是不明白,难道真的是因为臣妾责罚太重了吗?才害了永琏。她要寻仇,为什么不来要我的命,偏偏要了永琏的命,臣妾实在是,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你是皇后,自然可以惩罚犯错的嫔妃,是她自已心思歹毒,怨不了你。”

“皇上,珂里叶特氏今日说,玫贵人和仪嫔的孩子也是她害的,皇上相信吗?若乌拉那拉氏真的是无辜的,皇上要将她放出来吗?”

皇上叹了口气,“皇后,朕不知道,朕的心很乱。”

皇上已经许久许久不向皇后袒露心声倾诉烦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皇后的爱重就只剩下敬重了,可是经过今日的事,可能是因为同样悲痛的心情,他跟皇后仿佛变成了世间一对普通的男女夫妻,为他们俩共同逝去的孩子伤心,他突然觉得自已的心离皇后又近了起来,于是他有了久违的倾诉愿望,想像之前一样,将自已的心里话说给皇后听,渴望得到皇后温柔的安抚。

皇后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温和,她看着皇上的眼睛,道:“皇上,两位皇嗣的死,永琏的死,臣妾知道皇上心里一定比臣妾还要难过,今日查出来的结果,是臣妾难以接受的,那么可笑的理由,就害了永琏一条性命。臣妾知道您对乌拉那拉氏的感情不一般,之前两位皇嗣的死因被查出时,想必皇上比臣妾还要痛苦,臣妾知道皇上对珂里叶特氏所说的话存疑,那就去查吧,皇上,您必须正式您的心,想想死去的皇子们,您是他们的阿玛,他们枉死,您得还他们一个公道。”

听了皇后的话,皇上豁然开朗,他突然觉得自已之前的做法可笑又荒唐,他不相信如懿是凶手,于是为了保护她将她打入了冷宫,他怀疑阿箬身上有秘密,于是把她放在身边观察,可是一年过去了,两位阿哥说不定都已经转世投胎了,他却什么都没有查到。或许一开始就错了,他打心底觉得如懿不是凶手,于是没有正视皇后查出的证据,甚至连带着对皇后都有所微词,这对皇后太不公平了。皇后位置中宫,向来公平公正,他应该相信皇后查到的证据,然后顺着这些证据去追查真凶,而不是放在一旁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他对如懿不一样的感情已经阻挡了他的正确判断,他已经把她当作他嫔妃中的一个去看待,这样才不会一叶障目,迟迟查不到真凶。

想到这,皇上看向身边的皇后,她是那么的温婉端庄,明明自已刚刚得知自已最爱的儿子被人谋害,却不顾自已的悲痛来安慰他,皇上突然记起,她自从嫁给他当嫡福晋时就是这般替他着想,而自已却一直不相信她,甚至冷落她,这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她是自已的妻子啊。

皇上拉起皇后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琅嬅,一直以来,是朕对不起你。”

皇后从皇上看向自已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她潸然泪下,“皇上,您已经许久不曾叫过臣妾的闺名了。”

“是朕错了,朕是个,不识好歹的傻瓜。”说着也落下泪来。

皇后抬手轻轻擦去皇上面上的泪珠,“臣妾从来都没有怪过皇上,皇上是臣妾的丈夫啊。”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脉脉温情在两人身上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