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定澜比她迟一天到天海湾,结果刚到的时候,陆绮媛就被陆启昭抓去VENUS慈善夜的现场了。
他独自留在天海湾,苏家有意让他和任家避开些,所以将他的房间安排在了另一栋楼里。
这间套房从阳台上可以一眼看到椰林与港口,蔚蓝的天空与大海连成一块巨大的宝石,那些前呼后拥地出海的人闯入了波光粼粼之中。
他眼睛稍微放松了些,重新回到了书房。
她正在化妆工作室悄悄地躲着陆启昭给他发信息,抱怨一点也不想被推到台前,担心之后都没人跟她玩了,但是她很喜欢今天的礼服。
【七七:幸好是在琼州,不然得冷死了吧。】
【L:有照片吗?】
【七七:你自已看直播呀。】
【L:我已经把电脑打开了。】
屏幕上还在播放慈善夜的公益广告短片,陆绮媛有个一闪而过的画面,是站在讲台边弯着腰给小朋友讲解书上的课文。
她穿得比平时素净很多,简单的燕麦色上衣,戴着手腕和脖子上没有装饰,脸上更是不施粉黛,笑起来平添了几分稚气。
他将画面截下来,存在了自已的手机里,原本打算用来做屏保,想到一些事情,还是忍住了。
这种想要做某件事却不得不放弃的事情,曾经在他生活中出现过很多次。
就像他曾经想要继续学习钢琴,爷爷却坚持认为这只能是个小兴趣成不了气候,在他升高中时便将课停了;他高考时原本想要考的是数学专业,最终他被送到了UCL的管理学院……
他似乎习惯了理解,可现在,逆反的心理越来越重。
迟来的叛逆期?大概是被她身上那种“我行我素”的气质感染了。
“叮咚~”
她发来一张照片,一身粉蓝色渐变礼服裙的小姑娘站在拉起帷幕的巨大试衣间里,从手机背后露出一只可爱的眼睛冲着镜头笑。
【七七:给你一张独家。】
【L:非常荣幸。】
他是真的觉得非常荣幸。
她正在去会场的路上了,他等待的时间处理了一些工作,恰好纪复谦也急匆匆地来敲门。
“你看到邮件没有?”
“看到了。”
“你就完全不着急?老爷子可是把北美和东南亚两个板块给了谢定尧,之前谢定炜都没这个待遇!”
谢定澜坐回桌边,给自已倒杯茶,抬眸瞥一眼着急上火的纪复谦,多留了一杯给他:“北美我留了人在那边。”
“你敢保证他们不会反水吗?这些人精都是见风使舵,之前不就是觉得你比谢定炜厉害,现在谢定尧得老爷子青眼,他们肯定要观望情况的。”
“他要接手的北美电子产业,那个华裔总监Steve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让他知道二哥之前在澳洲留学的那些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吧?”
纪复谦一拍大腿:“当然没问题!”
“给二哥找点事做,让他别再盯着天海湾二号的开工了。”
“他做什么了?”
“他在接触程家的人,想通过程安初‘曲线救国’。”
“哦,苏承瑾的未婚妻。”
“嗯。”
但谢定尧低估了他跟苏承瑾的关系,也高估了程安初对苏家财产的兴趣,程家那些人跟她煽风点火,她压根不想理,一字不漏地转发给苏承瑾,让他把蚊子处理干净,别打扰她画画。
那几条聊天记录又被苏承瑾转到他这里来了。
无非是列出好处,又能让程家和苏家的生意更紧密,还能从谢家那边获得新的项目资源,赚的钱可以买好几家画室了……
谢定澜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但内心里实实在在地涌出了压抑不住的厌烦。
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就像是有了一种非常向往的舒适生活追求,所以疲于应付明枪暗箭。
直播传出男女主持的声音,他视线挪到了屏幕上。
纪复谦打趣:“你还喜欢看这种啊?”
“嗯。”
作为合作方,陆家兄妹压轴出场,陆绮媛挽着哥哥的手臂落落大方地跟镜头打招呼,回答主持人的问题时候露出甜甜的笑。
弹幕飞得很快,有讨论陆启昭和女主持人恋爱史的,也有人在惊叹陆绮媛的美,认出她就是QYG的经理“七块钱”。
“七神居然是老板,之前也没说过啊,太牛了吧!”
“之前都不知道陆家的小女儿叫什么,现在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惊艳所有人,憋大招呢。”
“也太平易近人了吧,战队纪录片里她就穿个拖鞋跟队员打游戏诶,跟今天穿礼服完全两个样子(都好漂亮!)”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谢定澜承认,看到这一句,他有骄傲,也有吃醋。
纪复谦恍然大悟:“就是看这个啊。”
無錯書吧“嗯。”
“不是说她跟你决裂了吗?丢了一袋子东西在谢家门口。”
“嗯。”
纪复谦顿时有些同情他:“原来你这么舔啊?”
他懒得理睬纪复谦这种低水准的揶揄:“你很闲吗?我刚批下去的几份文件你看到了吗?可以开始做了。”
“知道了,大老板。”
陆绮媛在直播还没结束时,就给他发信息说自已很想喝一点点酒,将自已在天海湾的“秘密基地”告诉了他。
其实就是在上次李一恒跳水的那个崖边,不远的地方,椰林里有个小木屋,他提前带着冰镇好的酒去等她。
等了许久,门外才终于有一点动静,小心翼翼的,特别轻地推开门。
他配合地假装被吓了一跳,她就很开心。
“胆子真小。”她赤脚跳进他怀里,“你怕什么呀?”
“怕你不来。”
“我怎么会不来?我可是最讲信用的。”
“怕又有什么意外打断。”
“能有什么意外。”
他开始学她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计算:“碰上邓雨濛、要陪许纯喝酒、要先跟我‘决裂’……”
“你好记仇哦谢定澜。”
“我都记住了。”
“你的记仇小本本上都写了多少条我的坏话了?”
她扭头看他,现在身上还穿着刚刚在晚宴上的蓝色礼服,玉臂撑着脸颊,水葱似的手指做了漂亮的宝蓝色美甲,轻轻点着妆容清透的脸颊,眼睛故意像威胁似的眯起来。
“写你的话,都是情书。”
他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已的腿上,闻到了更加浓烈的花果香,想她这个人一样活泼清爽,直白。
“陪我喝一杯先,然后帮我想个解决办法。”
他下意识担心:“遇到问题了?”
“就是……我不小心坑了我哥。”
她一五一十地把当初的事情讲给谢定澜听,就是她如何误会她哥不会有女朋友,又打算给这个慈善计划多一些关注度,才联合白雅卉炒了一点热度……但是后续那些越扒越多的热搜,真是网友自发行为。
她就只买过一次话题,就是暗示了一下陆启昭和白雅卉共同组织了春苗计划而已。
谢定澜凝眉:“我觉得不太好办。”
“怎么说?”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可能会让她彻底消失。”
陆绮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谢谢你啊。”
“既然都这样了,你主动找你哥道歉吧。”
“如果我哥揍我,你能替我挨打吗?”
他义不容辞地点头:“那当然。”
她翻个白眼,拽了拽谢定澜卫衣上的两根带子,有点泄气地一头栽在他怀里,用额头撞他的肩膀。
“他真的会生气的,不开玩笑……”
“那就先不说?”
“他迟早会知道的,这回来的人那么多,刚好娱乐圈的人也都在琼州,随便谁说漏点,他立马能猜到。”
他学她拖长音:“再~换个角度,如果有人得罪了我,但是找你来劝和,我就会原谅了。”
“你的意思是找沈南桑?”
“嗯。”
屋外突然传来了明姗的声音:“怎么亮着灯?谁早到了?”
谈论的声音由远及近,陆绮媛猛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谢定澜指了指自已,表示他来应付。
如果里面是陆绮媛,她们势必是会进来一起喝酒的,这里头可没有可以长久躲避的地方,但是谢定澜这个不熟的人,明姗自然会回避。
她捂着嘴蹲到沙发后面,一把将自已的裙摆也收了进来,就听到谢定澜拉开了木门,外面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谢……先生。”明姗踮起脚往房间里扫了一圈,“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朋友散步走到这里的,叫了瓶酒来这喝。”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
“复谦去打电话了。”
明姗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我们也约了来这里喝酒,要是谢先生方便的话,让我们……”
“不太方便。”
“嗯?”
“复谦等下还会回来,我们要聊点事情。”
“哦……”明姗脚掌落地,跟身边的姐妹说了一声,“既然这样我们换个地方喝吧,不打扰谢先生了。”
谢定澜目送她们离开,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她才悄悄从沙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走了吧?”
“嗯。”
她长舒一口气,拿起刚刚谢定澜倒的酒给自已压压惊。
他整理着她刚刚蹭乱的头发:“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哪有问我要什么的?肯定是你自已好好想。”
“那我好好想想。”
她点头,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自已脱掉了鞋子侧躺在沙发,腿也就这么压在了他腿上,最放松的姿势跟他聊自已曾经收到过的生日礼物。
谢定澜在这个话题里没什么发言权,就默默听着,替她将被高跟鞋扭得有些肿的脚腕轻轻揉捏。
咸咸的海风从木屋的窗户缝隙吹进来,让白葡萄酒又多了一番风味,她说到有些微醺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扯扯他衣袖让他给自已倒酒。
“不喝了,再喝的话今天你就要睡在这个木屋里了。”
“嗯,就喝一杯,再喝一杯。”
她可爱地将一截手指比在自已眼前跟他讨价还价,就差说出“拜托拜托”了。
他没办法,只能给她倒了。
等喝完她还想要,谢定澜没给,她就眼巴巴地凑过来亲他,结果有些失算了,他这回像是诱鱼上钩一般得意,将她抱回自已腿上亲了许久。
这屋子里的空气缱绻,连海风都吹不散。
深夜里,她走在前面,谢定澜隔着一段距离跟随着,将她送回的房间。
她进门便趴在窗户上,穿着白衣的谢定澜独自走在风里,椰子树与灌木迎风簌簌作响,他的衣服也鼓起来像一面旗帜。
她打了他的电话,那个背影有些犹豫,回过身来望着她楼层的方向。
“谢定澜,你走夜路怕不怕?”
“怕。”
“那我陪你走。”她笑着对楼下挥挥手,“你快点走,然后我给你讲鬼故事。”
他低笑,她可以想到他喉结上下的幅度以及嘴角的弧。
“就是从前有个人是个探险家,他去了一座山上……”
“哪座山?”
“哎呀,你干嘛管这么多?都说了是故事了。”
“好,你继续说。”
她歪着脑袋,讲得断断续续,勉强能拼成一个“故事”吧,反正没有吓到谢定澜,反而自已有些脊背发凉,连去洗澡都有点不敢。
谢定澜笑:“那你来我这?”
“不行,我一个人走路也怕。”
“我来接你。”
“不用,我努力克服吧。”
人的一切恐惧都是来自于自已的想象,可她就是忍不住总是去想象,如同有人在她脑袋里植入了一段鬼故事的AR影像,闭上眼睛就会切入。
再也不吓别人了,最后还把自已吓得睡不着。
好在洗完澡之后,酒意慢慢上来了,她用被子捂着脸还是睡着过去,还睡得很沉,做了一个特别特别长的梦。
梦里她是个探险家,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了一条大蟒蛇,这个时候草丛里窜出来了一个穿着“原始人”衣服的谢定澜救了她。
莫名其妙,在梦里她就跟着谢定澜回家,让他给自已做饭吃,还跟他展示了各种各样现代文明的东西……
难道在她心里,谢定澜就是个跟时代脱轨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