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花花绿绿的圣诞,又迎来了欢天喜地的元旦。公历新年的第一天,琼州机场的客流络绎不绝,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放假的快乐。
只有陆绮媛,昨天跟许纯喝酒到太晚,又跟谢定澜打电话,天边泛白了才睡着,就被助理从床上挖出来拖上飞机。
她晕头转向地到了天海湾,下车时自已给自已绊了一跤,幸好是孙瑞霖路过扶她一把。
“还没到过年呢,用不着这么大的礼。”
她剜他一眼:“你怎么到得这么早?”
“好不容易有个理由光明正大地休假,还不赶紧?”
“也是,哪有吃喝玩乐,哪就有你。”
说话间,又有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了她身后。
贺晏勋今天来得低调,坐着酒店接客人的梅赛德斯来的,他一身白色休闲装,少了之前见面的商务正式感,看起来也显年轻了许多。
“好巧,你们都到了。”他从酒店服务员手里接了自已的行李箱,拉高拉杆,看到陆绮媛的行李箱便问,“刚到?”
“嗯。”
“你从沪城飞过来的吧?”
陆绮媛点点头。
孙瑞霖和他都在京北常驻,显然是早就熟了:“怎么不早一天过来,昨儿我们还在海边放烟花了。”
“单位的事情走不开,这几天假已经是特批了。”
她本来就特别反馈,听二人寒暄起来,便准备脱身:“你们聊吧,我上去补觉了。”
“刚好一起走吧。”
贺晏勋自然地将她身边的行李也拉了过去,她惊讶地想去拿自已的行李,手刚搭在了手柄上,就听见孙瑞霖调侃:“还是你有绅士风度。”
这样,她只好将手收了回去。
“我们先去安顿一下。”
“行,待会儿一块玩。”
“好。”
陆绮媛的房间在主楼的8楼,贺晏勋的房间在另一栋,两个人在前台办完入住,她便立刻拿着自已的行李箱告辞。
总觉得怪别扭的。
毕竟要住一周,她带的东西有些多,乱七八糟地翻出睡衣来洗完澡,睡意居然就像绿化带里被晒干的水珠,消散了。
十分钟之前,谢定澜发微信确认她是否到酒店,她躺到床上时才恢复一个“嗯”。
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正是刚刚在楼下遇到孙瑞霖和贺晏勋的时候,三个人站在门口说话,贺晏勋的手搭着她的白色行李箱,姿态延伸,角度看起来像是两个人十分亲昵。
【L:猜猜谁发给我的?】
【七块钱:谁这么无聊?】
【L:邓雨濛。】
【七块钱:她也在?】
【七块钱:不对,她有你微信?你还跟我装不熟?】
【L:真不熟,是她发给谢定炜,谢定炜故意发给我的。】
这两个人嘴里应该都没什么好话,这角度刁钻得,差不多要爬进酒店绿化带里才能把她和贺晏勋拍得这么近。
【七块钱:记得要恪守男徳,谢同学。】
【L:yes,ma'am】
谢定澜倒是提醒她了,邓雨濛现在也在天海湾,谁知道她会怎么作天作地,要是吵架拌嘴就算了,把她和谢定澜的事情捅得人尽皆知就收不了尾了。
【七块钱:能不能把邓雨濛弄走?】
【L:好。】
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她睡到夜里,看消息,群里有个人提起:“沪城来的那个姓邓的,刚在酒吧把酒洒在安初姐衣服上,被赶出去了。”
程安初是苏承瑾的未婚妻,论性格一定是最温和的,就算是有人泼脏了衣服也不至于计较到当众驳斥——
看来这就是谢定澜的处理方式了。
她下楼去吃东西的时候,恰好碰上了被两位保安监视着拖着行李箱要走的邓雨濛。
邓雨濛的样子都快哭了,精致的妆容都浮在脸上,亮粉抹得到处都是:“大哥,要不你们让我去跟程小姐再道个歉,我真的不想走,就这么走了,我会被笑话死的……”
“不好意思邓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了。”
“可是我真的……”
邓雨濛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陆绮媛,突然声音低了下去,恼羞成怒地瞪着她的脸:“你还真是有手段,都混进这里来了?”
陆绮媛瞥她一眼,手机上给谢定澜回信息并没停。
“你别得意了,你以为自已真的可以混进这个圈子吗?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一个玩具。”
陆绮媛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问保安:“有没有布?”
保安两脸懵。
“塞她嘴里,听着烦。”
“我怎么一来就听见媛小姐在发脾气?”成达笑眯眯地从门外进来,一身标准的度假T恤与沙滩裤,骚包地转了半圈侧身停在她面前。
她哥的这些朋友,一个两个都脑子不好似的。
“美女生气都格外好看。”
“你找打是不是?”她瞪他一眼,“你也想被袜子塞嘴?”
“我倒是没有这样的癖好,你问问霖子。”
“你们都脑子不好。”
邓雨濛也没有真的被塞住嘴,立刻找准了机会插话:“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傍尖儿的捞女。”
成达稀罕地说:“你都成捞女了?家里断你零花钱了?谁这么有本事能让你看上?”
邓雨濛立刻说:“就是……”
陆绮媛眼疾手快地将邓雨濛腰间的耳机包塞进她嘴里,大厅里几个人都呆住了。
成达:“还是这么猛啊圈圈。”
“你也闭嘴。”
邓雨濛反应过来,想要反薅陆绮媛的头发,被她一个用力推出去,狼狈地倒在了陆绮媛眼前。
“都愣着干嘛?把她赶出去,再多说一句废话,就让她游回沪城。”
保安立刻将邓雨濛拉了起来,一人一边地架住。
邓雨濛愤恨地盯着她:“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你比我更惨。”
“你想多了,要我比你惨,还真是挺难的。”
成达笑呵呵地说:“在这儿,有胆子能把她赶出去的人可能就只有她亲哥陆启昭了。”
邓雨濛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整个人的表情像是涂上一层蜡很快僵硬干裂。
成达不觉有异:“说起来,你哥哪去了?”
無錯書吧“我怎么知道?”陆绮媛没好气地说,“你别在这碍眼了,我现在要替安初姐把人处置了,你走远点。”
“她就是那个把太子爷惹生气的人啊?”成达上下打量一番,“那确实我该走远点,别连累我了。”
邓雨濛紧张地说:“你哥是……是陆启昭,那你是谁……你怎么会是……”
她笑一声:“我?我当然是陆绮媛啊。”
“你不是姓周吗?”
“以你的脑子和手段,查不出我是谁也很正常。”她伸手替邓雨濛整理被弄皱的衣领,“后悔吧?你踢到铁板咯,邓小姐。”
邓雨濛盯着她的手,像是害怕下一刻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勒住自已:“我……”
“你觉得高攀不起的,在我眼里也就那样儿吧。”
“你跟定……”
“我不喜欢听你的声音,更不喜欢听别人提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陆绮媛的手指点在邓雨濛的脸颊上,吓得她像是被刀架着脖子一样战栗,“明白吗?”
“我……我知道了……”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最好掂量清楚,惹我不开心的话……”她撤回了手,“我的办法可比你多。”
邓雨濛被送走了。
陆绮媛接起谢定澜催了半天的电话,问那头:“你找太子爷把人赶走的?”
“嗯,我说有点私仇。”
“太子爷居然让安初姐背锅,挺坏的。”
谢定澜低笑:“程安初自已说想演一次反派的,她跟你学坏了。”
“我?”她不服,“注意你的措辞。”
“我明天就到琼州了,不过住的是另一栋楼——为了跟任家避开,特地安排的吧。”
“你家就你过来?”
“谢定炜被关在家里,谢定尧去替他收拾残局了,要寿宴当天才到。”
“‘残局’到底是谢定尧做的还是你做的?”
“算是……各做了一半。”谢定澜告诉她,“我本来就已经联系了那边要卡这一批材料,没想到谢定尧直接让人把送检的样品给换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坦白地说:“我们互相之间,都埋了眼线。”
“你们家这么活着可真累。”
“嗯。”
“以前我听说谢定尧就是你大哥的党羽,可现在看来,他就是拿谢定炜在当挡箭牌,跟你消耗,实际上他还是想自已占先吧?”
“现在就是他的机会,连爷爷都对他另眼相看。”
陆绮媛一边点菜一边感叹:“所以现在你的对手正式从谢定炜变成谢定尧了?”
“其实一直都是同一个。”
“我感觉谢定尧……不太好对付。”
“嗯,这一局他全都推到了我头上,现在母亲还是被他拉拢了,相信他是在给大哥收尾。”
谢定澜想起方才,难得为了新年大家都聚在一起,老爷子还在气头上,但为了给新年一个好兆头,还是勉强和颜悦色。
几杯祝酒之后,谢太太从门外进来,身后还领着昨天刚刚被关了禁闭的谢定炜。
“谁让你们把他放出来的?!”老爷子重重将酒杯砸在桌面上,“不成器的东西!做错了事还敢隐瞒,毫无担当!头脑简单!不成气候!”
谢太太连忙说:“今天阖家都在,他是长房长孙,当然不能不在,不然让大家怎么看他呢。即便是有些小错,您提点些,让他做好就是了。”
“提点?我提点他的还少吗?”谢老爷子指着谢定炜,“事情都出了半个月了,你回来之后没有提过一句,一直在避重就轻,也没想出一丁点办法!要你有什么用!”
谢定炜一下跪在了老爷子面前:“爷爷,我知道错了,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将事情办好的。”
“给你的机会还少吗?”老爷子举起拐杖砸在了谢定炜肩头,“给你的机会最多!最不中用的也是你!”
“爸!昨天您已经打过了,就别再打他了!”
“老爷子,您消消气呀!”
厅堂里乱成了一锅粥,谢定炜不管不顾地解释,将锅推给谢定澜,老爷子举着拐杖被几个人拦着,谢太太直接覆身替谢定炜受着……
谢定尧的劝说也别有深意:“大伯母,大哥,爷爷是受了奸人挑拨才会这么生气,等之后爷爷消气了,我们再商量着解释清楚,自然爷爷又会启用大哥的。”
这“奸人”,无疑是指向他的。
家里有人听不下去,替他分辩几句,纪复谦冲在最前面:“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说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我想话还是别说得太白了,都是一家子,总是喜欢玩些阴谋诡计,说出来了大家都不好看!”
他听得心烦,让纪复谦噤声:“五堂叔言之凿凿,听着像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瞒着我一个?”
五堂叔虚张声势地拍了下桌沿,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好好的家宴,被你们闹成什么样子了?”谢令旭出声,拿出了自已长子的威严,“把定炜待下去,好好反省思过!”
谢太太红着眼睛:“可他……”
“他什么他,好好思过!”
谢定澜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出剧,又看着众人重新“喜笑颜开”,表面上有多开心,就有多虚伪。
他的的确确觉得厌倦,想起了在陆老爷子的病房里,陆家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一家子的“其乐融融”。
这顿家宴,他第一个“没规矩”地放筷子,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便向爷爷告退了。
阴冷北风吹过的园子里,最让人醒神。
陆绮媛的声音就在耳边:“如果在家里呆的不开心,你干脆今晚就去机场候机,这样也显得你对见我这件事特别迫切。”
“那你就会开心了?”
“嗯,还行吧。”
“那天你丢在我家门口的袋子里的东西,我重新买了一份,明天带给你。”
“啊?那都是我特地挑了不喜欢的。”
谢定澜疑惑:“那双靴子不是刚买的吗?”
“就是不喜欢了呀,试的时候还好,没有灯光的时候就觉得显黑。”
“你最白了。”
“我当然知道我白,就是显黑。”
“那些帽子耳环也都不喜欢了?”
“都是一两年前买的,都看腻了。”她指甲在平板上点了几道菜,“不过你送的,我还是勉强收下吧。”
“谢谢公主赏脸。”
她笑笑。
谢定澜听见身后有人也走出了餐厅,侧避在了假山后面。
是五堂叔的妻子在说:“大嫂啊,你看着老爷子还在气头上呢,之后恐怕就要让定炜这孩子先收敛一点了。”
“是你说趁着现在定炜身上有伤,去老爷子面前卖卖惨,不然这段时间让谢定澜闯在前头,定炜再出来就没戏了。”
“哎呀,这……我们也不知道老爷子这回这么生气,往日里气一夜也就好了……”
“你不知道,听定尧说,这次本来材料过关的事情办得好,拿东南亚那边的分公司就可以交给定炜去做了——也就是这样,老三才会横插一脚,生出事端来。”
“这孩子一直都跟你不亲,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是啊,看到他我就想起那年令旭抛下我们母子的事。”谢夫人深吸一口气,“真是气死我了。”
“好了大嫂,再怎么样,大哥后来还是回到你们身边了。”
妯娌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谢定澜才从假山后走出来,上了另一条路往自已的房间走去。
陆绮媛刚刚只能从电话里模糊听见一丁点声音,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明天……我们明天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