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旗军虽然一路嘴都不老实,但是那戎马半生都在与蛮戎军斗智斗勇的血气硬是让他们杀出一条路来。
夏笙一只手拽紧缰绳,另一只手持剑,话语一句接着一句。
后来的姜池回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夏笙能够说这么多话。
無錯書吧精心培养的蛮戎弓箭手怎么会轻而易举放过他们,但是虎旗军也不是吃素的。手持盾的以盾阻挡,也有捡起战友的盾牌,同时还拽起惨死的蛮戎士兵抵在他们身前,硬生生给他们开了条路出来。
夏笙短暂地再次相信了回虎旗军,一路顺畅,眼看着逃离了包围圈。夏笙没有向南,他怕蛮戎留有后手,也没有向北,他一路向东而行,速度之快。
弓箭手见人不在射程内,别无他法,全身心都留在了还在此处的虎旗军。还有持其他武器的蛮戎兵连忙要拦,却被护着他们逃离的虎旗军横空折断。
武疤痕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挂着血,手中的利刃直往下滴着鲜红的色彩。他笑道:“往哪跑?怎么,东向没派人拦是吗?”武疤痕就在不久前看到南方飘来的烟雾,又道,“挺能沉住气啊,我手下的先行兵不动,生怕没拦住找人潜伏南方,那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们的弟兄,拦住我的兄弟啊!”
话刚落,武疤痕用没开刃的方向猛地拍了身旁的马,受惊的马儿立马横冲直撞,结结实实地冲蛮戎兵袭去,没有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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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远离了是非之地,入了夜,夏笙慢慢停了马,唤着“小姐”,姜池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回着他。
夏笙见状,声音大了许多,缰绳飞甩,不顾黑夜,连续不断着走小道赶路。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座城池,夏笙几乎下意识地驱马往那去,姜池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醒,道:“走小道,不能进城,继续赶路,我们得走,不能进,找个不起眼的村子歇脚。”
夏笙没有理。
“不去那。”
夏笙没有听。
姜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离开他的背,企图翻身下马,不料牵扯到伤口。
夏笙立马松开缰绳,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能完全确定那城里有没有蛮戎人,可是你要信我,而且你的伤……”
姜池没有听,自顾自的动身。
夏笙怎么可能犟得过,他忍着那股气。
姜池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硬带我去?你信不信我……”
夏笙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他没有给她那个时间,他捞起身后的人,道“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是吗,好。”
一路向东,直到身下的马没了力气,夏笙才放了这苦命的马,姜池还在昏迷着,偶尔清醒,她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夏笙愈发感受到了姜池浑身都在发热。
手中的武器已经收起,只剩在混乱中从姜池手中拿走的短刃别在腰间。
夏笙来不及思索,也无法思绪清凌御何时能赶来,他干脆背起姜池,对一旁的树做一个只有他们能明白的记号。
昨晚的姜池告诉他往东西行,南北恐有埋伏。他自是相信她的,他向来都是信她的,每一句话。
但是现在的夏笙,他明显地注意到每一句的回应都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小,背上的人好像越来越烫。不是受伤流血过多的发冷,而是在冒汗。他听过蛮戎弓箭手的厉害,也知道蛮戎善于制毒。倘若受伤的是他,他自然不怕,如果真要怕那也是担心姜池害怕。
夏笙记得他被姜篱带到一处点满蜡烛的地方,周围是和他一样被捡回来的孩童,他们甚至有的比姜篱还要大,可是姜篱却如定海神针一般站在那。他看着第一时间就吃饱喝足,洗漱换好衣服的孩童,说道:“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打开这扇门,拿走我给你们的钱财,寻一条出路,若是你们找不到一处安身之地,我可以暗中派人给你们找;第二,拿起你们脚下的短刃,留下来吃常人吃不下的苦,保姜朝再无难日,杀尽天下不公,听我调遣。”
四下安静,慢慢传来躁动声,他们不安着,呼吸都有所加重,有大胆地,胆怯举起手,结结巴巴问:“留……留下,有饭吃吗?”
姜篱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盯着那个人的方向,也许是眼睛,道:“能。”
“只是,无论选哪一条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随后,便是更大的躁动声。
慢慢地第一个人走向了门,他停在门前,时间都慢了下来,像是汩汩的溪水,不知道在夏笙第几次心跳下,屋内蹿出光亮,人越来越多,光亮被人影覆盖,只能偶尔看见人头。
夏笙一动未动,他注意到被光亮照着的短刃,他看着,即使光亮偶尔被遮挡,但是夏笙却好像入了迷。
留下的人不在少数,但与离开的相比,又好像少了许多。
随后,他们被带走,带到一处有更多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童的地方。
夏笙记得那几年,边境动荡,多处城池遭殃,不仅有外患,亦有内忧。无论多遭,最苦的无非是百姓,找不到一处安稳地,睡不了一处安稳觉,仗难打,人难活。几经磨难,好不容易护住了姜朝,长公主远嫁。
几乎每一天,夏笙身边都会有新的面孔,但是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坚定无比,单论身高体重,不过孩童,但是问起遭遇,却总是苦难加深,可是他们都轻描淡写地简单概括,随后便抄起武器,结束闲聊。
如果姜池问夏笙之后苦吗?夏笙只会摇头,因为比起父母死在眼前,之后的日子想起都有许多甘甜。他结交了许多与他人,即使多久回到那里,他总能在庖屋见到准备好的饭菜,也总能在屋内找到药箱,也总能在佳节回来赶上热闹……这么算来,那些日子总是好的。
更别提他在时,就被派去暗中保护姜篱三人和李兰,能看见幼时的姜池。
夏笙挑着小时候的事,希望能勾起姜池的兴趣,说来说去,夏笙发现小时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无非打打杀杀,但是当他开口说他被姜篱带走之后的事时,夏笙明显感觉到背上的人手用力往上攀了攀。
姜池虽迷糊,但是她一直好奇着夏笙和琢月,她一直很想知道他们被兄长带回后经历了什么,这好奇伴随了一路。琢月向来是个能聊的,面对姜池和夏笙仿佛就没带了脑子,问什么想到什么都是一股脑地说。可是夏笙却不一样,他总是警惕地环视四周,只有听到姜池说话和别人的问候才会说些什么。
当听到夏笙说起幼时的故事,好像回光返照了一样,精神了些许,说话也多了起来。
可是毒箭的威力不容小觑,听到后来的姜池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只言片语。
夏笙孜孜不倦地说着,他嘴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的,能吸引神志不清人注意力的,不敢随意换个方向,只能加快脚步,一边标记记号。
向来不愿对神许愿的夏笙一遍又一遍虔诚的在心里乞求,乞求他快找到了一处隐秘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