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霸张大嘴巴,看着数里外下沉的南楼。
先是一愣了一下,随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跑。
只是还没能转过身去,就被杨老丈提在手中。
杨老丈抬手一拉,一座与南楼一般无二的楼阁,从镜子当中被拉了出来。
两座如山般的阁楼相互倾轧,最终原本的南楼再次被杨老丈从镜子中拉出来的那座南楼,压得往下沉去。
“老夫携弟子许霸,特来拜会南楼各位同道。”
许霸被杨老丈拽住,手脚乱舞,拼命挣扎,“我不是,我不是,谁他娘是你徒弟啊,洒家就是个路过的,你放开老子!”
“我真他娘的服了,你自已找死何必带上我来。”
在江南修行并非什么绝秘之事,南楼身为江南建安郡修行宗门,这一路上许霸没少听到有关于南楼的传闻。
在许霸看来,杨老丈这一见面就给南楼压得下沉三丈的举动,与找死无区别。
在杨老丈开口后,一只宽大手掌出现在空中,拿捏住下沉的南楼,将其拔回到原来的高度。
“磨镜匠,早些年你藏在江北,没能把你翻出来让你苟活,你今日找上门来,当真是有取死之道!”
将南楼拔出那只大手上出现一白发老头,怒目圆睁,发丝飞舞,就跟一头咆哮的狮子一般。
杨老丈眨了眨眼,似乎想起来一般。
指着那白发老头对许霸说道,“看见没,这就是为师的旧人之一,一个六境修行者。”
“唔,按理来说,四境之后,修行者除非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否则不会出现衰老,他现在这样是因为当年被为师偷袭,大半精气神都被消耗了。”
“没想到还能活这么多年,在这南楼看大门,难得他记为师这么多年啊。”
许霸眉头抽抽,被杨老丈提在手中死死不得动弹。
“这他娘的也能叫旧人?”
杨老丈吹眉瞪眼,“俗话都说了,新仇旧恨,这要是不能算旧人,那什么样的才能算是旧人啊。”
许霸被这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杨老丈单手负于身后,脸上不正经的神情一收,“今日你在南楼面前好好的露了一把脸,争气点,我磨镜匠的弟子怎么能是一个怂包,不过你还不算正在入门,你要是能活,还能活得滋润,才算正在入了我门。”
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镜子放到许霸手中。
“这镜子能保你五次不死,要是五次之后,你仍然是个废物,那就证明你我没这段师徒缘分。”
许霸哆哆嗦嗦的抓住这面镜子,“师父,你不打算再给点其他东西吗。”
“这是南楼啊,他们随便挑出一个修行者来,都能要我命!”
杨老丈呵呵一笑,“放心,你此时没有入境,这镜子会遮掩你的气息,只有一二境修行者能发现你,等你入境了也就是二三境修行者能发现你。”
“如此递增,直到你第四境时,才会对上这些第六境的老鬼。”
许霸还要再说,但杨老丈脸色一变。
“婆婆妈妈,哪来这么多废话,等你修为足够时,自然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话罢,许霸顿感自已眼前的一切都在离他而去,他奋力挣扎,耳中响起一道道碎裂声。
建安郡街头,许霸眼神混沌,如梦方醒挣扎许久,才从中挣脱出来一样。
一块块如同镜子碎片的东西,在其身旁若言若现,最后彻底消失。
人来人往的街头,无人在意眼神混沌的许霸。
许霸抬手摸向怀中,铜镜的触感让他知道,先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杨老丈已不在身旁,可其话语仍在耳边游荡。
“不行,得找个地方猫起来,等我修行到第六……”
话还未说完,天上划过一道虹光,罗公良脚踩一张宽大的黄色符纸,大声嘶吼。
“江行舟传人过江!”
“江行舟传人过江!”
许霸和周围一众人一样,抬头看向御器物划过长空的罗公良。
许霸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哪个王八蛋比我还倒霉,做了那个江行舟的传人。”
“不对,这样一来建安郡为了寻找那王八蛋,莫家和南楼不得将这建安郡翻一遍才有鬼,不是连带我也给害了吗?”
许霸刚想要隐入人群,便听到一阵如同擂鼓般声响。
罗公良这一嗓子,把莫家引出来了。
……
江北,大雪比之前更加猛烈,婴儿巴掌大的雪花刷刷往下掉,将整个江北染覆盖。
如果从高空上看下去,会发现这江北跟一个刚出锅的大白饼一样,只是在这块饼的边缘,有着一层厚厚的青色‘芝麻’。
那是死去,还未来得及过江的江北人。
一开始还能挖开积雪,在雪洞子当中取暖,但这雪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这样不分日夜的下。
最后雪洞坍塌,越来越冷。
越冷这些人就越亢奋,甚至出现幻觉,开始脱衣服,在雪地中手舞足蹈,最后在冻死在这雪中。
一只像是出自名师大家之手,一遍遍精雕细琢,没有半点缺陷的脚,踩在一具被雪花遮住大半的尸体旁。
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长发披散,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身穿玄色僧袍的男子走过。
每次落脚,地上的积雪就会化开几分。
随后再有雪落下,也无法将他留在地上的脚印覆盖住。
在这骨白的雪中,这一行脚印,带来一抹微弱生机。
万里雪白一点黑。
玄色僧袍的僧人,满地尸骨中,一尊真佛行走。
此时江边没有各大世家的船只,坠龙江中心处,依旧是孤舟独立。
背对江北的莫长老,起身,松开拿了好几日的鱼竿。
待到他转过身来时,一身黑的长发僧人,已经到了小舟处。
莫长老微微一笑,“江行舟十年磨剑,十年打到天京,四十年前被围杀于江北。”
“当时有过两个假说,第一个假说是,你若和江行舟一同联手,打到天京不需要十年。”
“第二个假说,你若是愿意出手相助,江行舟不一定会死。”
莫长老嘴角的笑容消失,转而变得无比冷冽。
“就因为你活着,本该在江行舟死后就纳入江南的江北,硬生生推迟了四十年。”
如同真佛的长发僧人微微瞥了一眼莫长老。
“你现在退开,我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