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那人哽咽了起来,一杯酒下肚,已然有些醉意,却依旧自顾自将那故事说下去。

“男人问了这镇上的人,方知在他离家后一月,镇上一恶霸为了抢占他们家的田地,硬是将两位护在田前的老人打死。男人的妻子将公婆尸首埋在院中,又给丈夫写信,信件皆被那恶霸拦截下来。

女子四处寻人相助,镇上无人敢得罪那恶霸,皆闭门不出。那恶霸见女子貌美,便强占了她,可怜她那时已怀胎,腹中胎儿却便这样没了。女子不堪受辱,高悬于房梁之上。待男子回来,便只剩下破屋尸骨,蛛网遍布。他去到那恶霸家中报仇,终究身单力薄,他被几个只有蛮力的武夫压倒在地,恶霸脚踩着他的脸,往他脸上吐唾沫,又让人他打出镇外,这一次,镇上的人依旧无人愿出手相助。

那时候,男人便下定决心,他要学得这世间最高崇的术法,有朝一日,定要回到这小镇报仇雪恨!他用了十年,终于报仇了。”

话说至此,我们心中了然,他口中故事的主角,正是他自已,

“即便如此,你回来报仇。杀那恶霸便是了,再不济,你屠了他满门也无可厚非,可为何又要屠害整个村镇!”我问他。

他面露凶光,双目通红地看着我们,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起身问道:“当我家遭此横祸,我妻子跪求他们相助,可有一人愿意相帮?我被人如丧家之犬打出镇外时,他们一个个分明瞧见了,又可有一人相助?没有,可怜我父母晚年身死,我那孩儿,还未能来到这世间瞧一眼。”

他一把将面前的酒桌掀翻,如疯癫一般大喊着:“既如此,我便要他们像我一样家破人亡,受我当初所受之苦!”

“你疯了。”我说,“纵然他们亦如你当初一般痛苦又能如何,你自已也知道的,这九州无轮回,你父母你妻子亡故已成事实。”

他看着我,点点头,脸上已然泪流满面,他将腰间那枚刻着“月”字的玉佩

狠狠扯下,如疯癫一般看着玉佩,又哭笑着喃喃说道:“是啊,又有什么用呢,父母双亡,妻子受辱自尽。我纵然习得这世间最高崇的术法,纵然可让我问道成圣,又有何用!”

“可是,我报了仇,心可安了。”他最后说这话时,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你们二人本可不必来此问这么多,如今,我便是留你们不得了。莫怪我,要怪。便怪这世道不公。”

说罢,他朝我们二人袭来。青阳将我推至一旁上前与之过招,我在一处瞧得心焦,二人的境地修为应是差不多,青阳此战未必能全身而退。

百招之后,终于被我瞧见那人的破绽,我大声说与青阳听,青阳循着他的破绽终于将他狠狠击倒在地,那人鲜血直流,大势已去,已然回天乏术。

他闭眼前,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我败了,便认了。只求你们,将我的尸首埋回我家,与我妻儿同葬一处。此玉佩,将它送回中州剑派。”他的眼里,再无之前的凶狠,只是看着门外,最后轻轻笑了笑,再无声息。

我们将他的尸首与他妻子同葬一处,风起,扬起一阵尘埃。

我问青阳为何不留他性命。明明方才与之打斗时,知晓破绽,便可将他生擒,为何却还是朝着他的命门袭去。

青阳说:“他灵力醇厚并未入邪,可见他内心依旧保有纯正,可他屠了全镇,日后必将活在无穷无尽的悔恨当中,届时邪气侵体,是为祸害,死亡于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我心中黯然,此人已达“问道”境,可他的“道”,终究走错了

后来途经青丘,我们回了一趟家,茅草屋一切如旧,只是屋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那段时间我与青阳便如一对隐世的伴侣,日暮西山时,我与青阳同坐在院中台阶上,正如那年与他初识,院中大树的花又开了。

白花如雪纷飞,青阳说,此处也是他的家。

我带着他逛了一遍我自小生活的小镇,见到了自爹娘死后便对我们姐弟二人颇为照顾的赵家奶奶,在我自小喝惯了的糖水档里喝了两碗清甜的糖水,在街上遇到了云齐儿时的朋友阿财。

在青丘停了许多时日,我们正欲前往中州归还玉佩,只觉头晕目眩,下一刻,自已然换了一处地方。环顾四周,青阳、云齐二人皆是如我这般不明所以,只听周围传来一熟悉的笑声,转身瞧见许久未见的几个同门与云齐。

想来,顾寻这大术法已有大成,如今竟能同时唤出多人了,修为与我所差不应是“踏天”修为。

三年未见,云齐更加黝黑了些,可手中定苍的剑气较之从前更凛然,纵然未发剑,想来亦可轻松战胜“九境”修士了。身边的小丫头余小年依旧如初,一双浅浅的梨涡在脸上,笑容满满。二人之间的情意已然光明昭昭。

林修竹、谢泠、朝月三人周身灵力盎然,显然已达“问道”境。

接下来让我们讲讲,陆云齐经历了什么吧

次日,阿姐将我衣服上一个破洞补好后,我拿上定苍出了彩云。

行至千鹤一小镇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闷葫芦!”声音清扬甜美。我停下脚步,回头在人群中见到一抹鹅黄色身影,小年朝我扬扬手,而此时她的身边正站着谢泠。

小年跑上前来嘻嘻问我为何会在此处。

我将阿姐中毒之事告诉了她们二人,谢泠眉头微蹙,问我阿姐状况如何,我答已然无恙。

眼前这位师姐素来清冷,却是面冷心善。

天色渐晚,我们三人寻得一处客栈休憩,次日小年却大喊她师姐不见踪迹。一顿分析下来,应是顾寻用了术法将她唤走了。

小年一副欣喜的模样,拉着我便收着行囊离开,一边嘻嘻说道:“可千万要赶在师姐回来前走,有她同行,我定然玩不了几日,如此倒好。”小年写了封信寄回中州给谢泠,信中极尽撒娇哀求之意,求谢泠待其师父出关替她掩护,届时她再回山门告罪。

随后小年拉着我又去了一趟揽月,她愤愤不平说道:“前次我不在,否则那几个邪修手中的剑都要成废铁,咱们去找他们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