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过神来,我已然拿着包袱带上小月弯弓与长箭跑出了小云寨,阿爹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回头笑着喊道:“阿爹,我很快便回来了!”阿爹的身旁,阿娘微微对我笑着。

耳边的风吹着,每跑一步,便觉心中的欢喜更多一分。

一路的风景让我终于懂得儿时阿娘为何要我多读书,为何要我走出小云寨了

一望无际的平原,从平地而起的日出,飞至松窗竹户上的白鸥,高楼的之上朝歌

夜弦与惊鸿翩跹舞,这些,我从未在彩云见过。

但我忘了,闯荡江湖除了一身勇气,还需要盘缠。

途经青丘的时候我的荷包已然空无一物,愁眉不展之时在一长街见着一男一女同站一处买东西,男子瞧着比林修竹还年长几岁,穿着一件靛蓝色云翔符蝠纹

劲装,腰间悬着一枚白色玉块。他身边的女子一袭水蓝色衣裙,气质淡雅,宛如秋菊,腰间正挂着一枚荷包。此二人看着倒像是比我富贵许多。

心中虽觉不妥,但行走江湖之人大抵都是不拘小节的。

对着那女子心中暗道:今日借你银钱一用,来日还你。

我走到他们二人身边,佯装撞了那女子,顺手便将她腰间荷包顺到手中,女子微微蹙眉却终究没有找我麻烦,我拿着荷包三两下便跑开了。

靠着这荷包我总算是到了摘星州,长街之上热闹喧嚣,能者甚多,有人只喝下一口水便能口吐火龙,还有人能将十几个瓷碗顶于头上,十分灵活。

行至一包子铺时,我正欲买个包子吃才发现身上已然无钱,老板看着我手腕处的红色手绳与手中小月弯弓,双眼放光说道:“这两个东西可以换十个包子。”

我护住手绳与弯弓摇头回道:“这两个东西是我阿娘送我的,不卖不卖。”手绳是我从出生便戴着的,小月弯弓更是阿娘亲手给我做的,岂可易物而食。

“若无银钱,也不愿卖手绳,可学那长街卖艺的,换些银钱。”

此话让我醍醐灌顶,原来行走江湖,才艺也是十分重要。

我在那包子铺前喊了几声跳舞卖艺后引来一些行人驻足,许是这州外百姓都未见过我们彩云的舞蹈,一个个都拍手叫好,亦是纷纷掏了些银钱给我。

早知如此,我在青丘便不偷那蓝衣女子的荷包了,这钱财总是自已挣的要实在些。

心中如此想着,可周围的人群却纷纷被一阵叫喊声引走了,我跟着走过去,人群正中,一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躺在一长凳之上,她的胸口放着一块巨石,

可瞧着她面色从容,围观人群称道:“这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却是铜铁之身,能胸口碎大石!”

说话间,那女子的身边一个持剑黑衣少年面色通红,手中长剑虽未出鞘,却是剑意盎然,抬手朝那女子身上一劈,那少女身上的巨石便碎成两半,引来一阵喝彩。

我心中不服,上前便与他们二人理论为何要抢我生意,那少女倒是扬扬眉说道:“我们凭本事挣的钱,怎么就是抢你生意了,你那舞也十分一般,怪不得旁人不看你。对吧,陆云齐?”最后一句,她问向那黑衣少年。

我拿起小月弯弓对准她说道:“再啰嗦,我就射了你!”

那名叫陆云齐的少年挡在少女面前,面色严肃,却指着我的腰间那枚荷包问道:“姑娘,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我将荷包捂住,连忙说道:“自是我自已的。”说罢,不再与他们二人纠缠匆匆离开。

再回头时他们二人走进了一家酒馆去了。我将荷包取下放至袖中,想来那少年认识这荷包的主人,好在方才并没与他们多做纠缠。

再一回身便撞到一个青色身影,定睛看后我朝她笑着喊了一声:“谢泠姐姐!”

她见我仔细看了一会儿后迟疑地回道:“朝月?”

中州刀门,谢泠。正是中州刀门宗主谢无双最得意的弟子,儿时她练功着急以致昏迷,谢无双带着她去到彩云寻阿娘医助。

多年未见,这谢泠身上的清冷气息一如当年。

如今她出山门,一是寻她偷溜下山的师妹余小年,二是为了前往千鹤参加九州大比。

“九州大比?谢泠姐姐可认识云瞿的林修竹?”

谢泠点头回道:“云高徒,当代修士佼俊者,听闻此人手中折期可战百余修士,此次大比应是我最大的对手。”

一阵喧闹声传来,街头处那些表演杂耍的又引得人群拍手称好。

“谢泠姐姐,你是不知,如今世风口下,竟有女子仗着自已铜铁之身便在大街之上耍起胸口碎大石!”

话一说完,她面色沉重拉着我问道:“那人在哪里?”

我指着不远处那酒馆,“想来,他们在那里。”

想到那少年兴许认识那荷包的主人,为了免生事端,我给谢泠指了指路后便先告辞。

去千鹤的路上听见许多人在说着这江湖趣事儿,有人说这九州出了个“陆地剑仙”,与人打架可凭空唤人到眼前帮忙,也能在处下风时瞬间跑至百丈之外。

也有人说还有一黑衣少年,长剑不出鞘便能吸走他人剑气,十分玄妙。

三日后,我到了千鹤。

九州各地修士齐聚,人头攒动,十分热闹。立于山门脚下一尊石碑上,龙飞凤舞的草书刻着一首小词,“青山渺,斜阳落,雁飞无痕千鹤归。黄花满地西风紧,岁丰几何不堪行。”

“雁飞”,“千鹤”,正是掌门与夫人的名讳。二人夫妻恩爱,有九州“神仙眷侣”的美名,“千鹤”州的名字还是掌门为了夫人改的。

山门正中的比试高台上正站着一仙风道骨的修士,正是千鹤掌门-一雁飞。

高台一侧见到一妇人,柔美如玉,同样的灵力盎然,只是她的眼中始终只有高台中心的千鹤掌门。

千鹤掌门在台上说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话后,一声鼓声敲响,大比正式开始。

比试过了一轮又一轮,九州各路修士在高台之上大展拳脚,每个人都想得到这六

十年一比的魁首。

人群之中我瞧见了谢冷与一戴着面具的男子站至一角落,男子不知同她说了些什么后便消失于林间,谢泠向来清冷倔强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一丝女儿家的娇羞。

到最后,高台之上,唯有一白一青,一男一女分站而立。

正是林修竹与谢泠。

我在人群中看着台上的林修竹,手执一柄折扇,一袭白衣迎风而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神情的他,儒雅之中带着些许严肃。

四周风起,枝叶簌簌。

二人交手百招有余,当林修竹被谢泠一刀袭倒在地时,台下皆是哗然,人群中有人出口不逊说林修竹一介男修竟败给了女修。

我狠狠白了那人一眼,朝着台上瘫倒在地的林修竹大声喊道:“林修竹,败了便败了,六十年后再比过就是了!”

他看向我,面露惊讶,随后朝我微微一笑,起身朝谢泠作揖祝贺,儒雅之气不散。

“朝月姐姐?”熟悉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是林修竹的小师弟,顾然。“你怎么也来千鹤了?”

我还未回答,林修竹与谢冷来到我们身边,来前明明在心中准备了许多说辞,可当他就在我面前时,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我看他的眼睛,故作坦荡地说道:“你不是说,下回有机会带我听戏么?”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点头。

我拉着他们几人下了山,来前我便听说这千鹤山脚处有一茶楼,名曰“包打听”,里边有一个“不知先生”,号称知晓九州所有事,我好奇得紧,定要见见这先生的真面目。

到了这“包打听”,小二说今日客人多,此时只剩一雅间,除我们四人外,还有另外两拨客人也想要这雅间。说罢,指着不远处两拨人。

其中一拨两人,一对蓝衣男女,正是那日我偷了荷包的人。

另外一拨三人,一少女身着鹅黄色衣裙,一持剑黑衣少年陆云齐,正是胸口碎大石的男女,身边还有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男子手腕处一根青色发带随风飘扬。

我们三拨人分站三处,各个脸上皆是惊讶的神色。

“是你?是不是你偷了我荷包?”被我偷了荷包的蓝衣女子对我喊道,

“朝月,你偷了陆清禾姑娘的荷包?”林修竹问向我。

“我,我也不算..……原来那女子名叫陆清禾,我弱弱地回了一句,不知如何反驳

“师姐?“鹅黄色衣裙少女朝着谢泠喊道。原来,她竟是谢泠的小师妹,小年。

谢冷冷冷看着她与那黑衣少年陆云齐回道:“余小年,你倒是与这陆云齐过得十分潇洒。”

“是你将我的行踪告诉我师姐的对不对!”余小年颇为不客气地问我。

我呵呵笑了几声回道:“若非你们断了我财路,我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

“阿姐?青阳哥?”陆云齐朝陆清禾还有她身旁的蓝衣男子喊道。

“是你们?”林修竹眉头紧蹙对着陆云齐与布衣男子喊道。

“阿寻哥?”顾然朝着那布衣男子喊道。

“二狗?”布衣男子回了一声。

我怔了怔,这布衣男子便是顾然提起过的兄长,顾寻?没想到这顾然竟还有个“二狗”的别名。

顾寻见着谢泠却是面露难色,扯出一抹苦笑说道:“仙女姐姐,咱们真真是有缘。”

“有本事别跑!我与你打一场!”谢泠面露愠色,还没等他回话,她便抬起手中长刀朝他袭去,顾然大喝一声便帮着他与谢泠打了起来。

小二见势不妙,上前挡在我们这两拨人面前好声说道:“各位,小店开门做生意,可不要砸了我们的招牌,何况我们这儿是千鹤的地界,大比期间不宜私下打斗,不若大家坐下来喝杯茶水再聊聊?”

小二带着我们进了一间包房,送上了九杯茶水。

茶香四溢,沁入心脾,味醇微甘,略有青涩,回味香冽。只是一口过后,刚把茶杯放下,周围之景却已然非我们方才进入时的环境,环顾四周,这茶桌之上除我之外只余五人。

顾然,余小年,还有身着蓝衣的男子青阳皆已不见。

剩下几人纷纷发现玄妙,几人起身正欲往门外走去寻他们。

就这一瞬,从门口处传来一声:“且慢!”

大家齐齐往那声音看去,只见门口处有一竹竿,杆上悬挂一面写着“无所不知”的旗帜,持杆之人破烂衣服酒葫芦,一双可见脚趾的草鞋,脸上的沧桑一眼可见。

我怔在了原地,不曾想,路人口中的“不知先生”竟是多年未见的师父。

心中却是挡不住地欢喜,多年未见,这怪师父倒是别来无恙。

下一刻,师父竟用了“传音密术”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