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月上枝头。

温诗一夜无眠,直至朦胧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她才缓缓进入梦乡。

与此同时。

皇宫另一侧的温初棠精心装扮,对着身旁的下人说:“今日漂亮些,陈家哥哥会来。”

下人也是嬉笑。

“那自然要尽心为公主梳妆了。”

温初棠看着镜中精致的容颜点头。

“对了,我哥哥和皇兄都在何处?”

“禀公主,成王殿下尚在宫外,陛下如今怕是还在东宫。”

下人给她敷粉的手一顿。

温初棠握住手中的金簪,“东宫?皇兄不好好的待在太和殿,去东宫做甚?”

她自顾自地把玩手中的金簪,眉眼笑容平平,想让皇兄给她和陈家三郎赐婚。

左右她是圣人亲妹妹,和南嘉那个需要背井离乡和亲的假公主不同。

下人原是在先贵妃身侧伺候的,听明萧公主如此说,也是一愣。

“公主不记得初贵妃了吗?”

温初棠眉目冷冷,心中不爽。

“你懂什么?皇兄既欠了我,就该满足我的要求,不过是场婚事,更何况今日终归是不同的,皇兄只要推一把就可。”

下人只能急忙闭嘴。

温初棠原在先皇尚在世时,想着可为母妃申冤,可如今时事变化,倒不如以此让皇兄多帮着她。

毕竟母妃肯定希望,她和成王过得幸福。

哥哥待三月期满,便要启程回成地了。

届时她一人在皇城,靠着谁,她自然明白。

思及此,温初棠端坐,“趁此时机,我们去东宫拜见皇兄。”

时辰尚早,整座皇城蒙着一层薄雾。

温璟醒的很早,他翻了会儿书,便到上朝时候。

从主殿出发之际,看向次殿中的女子睡的轻巧,叹了口气,走的悄声。

穿过狼笼。

天生敏感的西城野狼也从睡梦中惊醒,它锋利的爪在地上摩擦,看着面前的男子。

狼不安地躁动。

牙尖嘴利正要低吼时。

那双批折、阅书的白瓷一般的手在笼顶部敲了敲。

而后俯下身子,如墨渊的深谋不见底,看向孤狼凶狠的眼。

嘴角挑起。

轻笑。

“别打扰她安寝,不然扒了你的狼皮,给她冬日添新衣。”

原本嚣张的狼瞬间蔫了。

很通人性,或者说,能从人类的气场察觉情势。

他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野狼是明面上的,更何况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早便将东宫围的水泄不通。

出竹林时看见明萧正往这处走。

他叫住她。

“明萧,往后别往东宫这处来。”

温初棠皱眉,“为何如此?”

温璟眼眸清冷,声音毫无波澜。

“东宫我养了几只狼,恐怕伤到你。”

说着,走过她身旁时,言语带了恐吓,“那几匹狼喜欢吃人肉,所以不能靠近。”

这把温初棠吓了一跳,急忙换了个方向折回。

今年秋日宴,只因先皇驾崩故而不似往日隆重。

便在一宫殿处将男客、女客分开。

宴席之中,蛇舞龙飞,飞羽斛而醉月,才子咏诗,推杯换盏间,觥筹交错。

温璟百无聊赖地立于堂上案几,滴酒不沾,吃了几口便无了心思。

只因官员尚在,乃是与臣子交好的时刻,也是官员家眷特来宫中为数不多的日子。

总不好拂袖而走。

正凝眸看着腕上龙镯时,身旁传来男人的话语。

“陛下,微臣敬你一杯。”

圣人无悲喜的眼看着递来的酒,又抬头看着在身旁的男人,御史台陈家。

他挑唇,“爱卿还是今日第一位主动敬我酒的。”

温璟记得陈家,其女便是先前在相府缠着他将糕点打碎之人,其子也是明萧所喜爱的。

想不记住都难。

陈家主君也是赔笑,“家女与犬子给圣上带来许多麻烦,也是想找个时间向陛下赔礼,却未逢时,今日特来告罪。”

温璟冷眼看着他递来的酒,没有要动的意思。

……

陈家三郎在男客处,喝了几杯酒,又吃了些食。

便觉昏昏沉沉的。

身旁跟着的小厮拢着袖子,他上前对着陈成说:“公子,我们先下客房去歇息,此处有老爷在,不会出大事。”

陈成点了点头,便任由着他送到一处厢房。

厢房之内,氤氲香气弥漫。

他自进入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手扶着海棠花木桌,使劲摇头,便瞧见屏风处有纤细的身影走来。

眼雾朦胧间,他看到外界失踪数日的南嘉公主犹如仙子一般出现在眼前。

他刹那心理防线崩塌。

抚摸上那双日夜思想的眼,不安地问询。

将掩藏在心底隐秘的爱意,脱之于口。

眼神染上红。

“南嘉?你还活着,真好真好。”眼角噙着泪水。

身前的女子面色不善。

明萧攥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怎么又是南嘉那个贱人。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便会有皇兄、有父皇,甚至还有陈哥哥深藏的爱。

既然如此。

温初棠扬起唇角,手勾上他的脖,“是呀,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过于长久的思念,陈成触碰了他心中的神明。

温璟接过酒杯,在手间摇摇晃,“陈大人,难为你了,儿女自有儿女福,如今却需要你前来谦卑。”

面前的男人不是听不出其中的羞辱意味。

他藏在袖中的手拉扯。

得瑟什么?刚登基的皇帝,能有什么实权!

要不是他家……

陈富不会如此急切地安排儿女各有前程。

“哈哈,为人父母就是如此。待到来日,陛下为人父,亦会像我一般。”

温璟喝下他的酒后,眼中带了玩味,嘴角浮上莫名的笑意。

陈富方才退下。

温璟冷眸看着,心中鄙薄就这点药还想他中招吗?

这世间大多药于他而言不过糖粒,索然无味,亦或者说毫无作用。

焦灼半晌也不见其中反应,陈富都差点等的坐立不安,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毫无波澜。

陈雨守在门口,守得腿麻。

早就说了,没那么容易,父亲母亲还不信!

温璟在宴席结束后,便回到了太和殿,他一眼看穿陈家的小伎俩。

实在幼稚可笑。

要知道青山寺两年也不是白待的。

直到端坐在书案处,将要动笔时,心脏传来热流,他执笔的手一顿。

赵公公一眼发觉异常。

“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到来之后,手搭上男子滚烫的脉搏,又瞥见圣人清冷的面容。

“陛下,斗胆猜测是蛊。”

赵公公焦急地询问,“究竟是什么蛊?哎呀,究竟是谁敢这么害咱圣上,百八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太医面色一红。

“合……合欢蛊。”

赵公公:“……”

“那不若我现在传几个通房丫鬟帮帮陛下,那丫鬟自陛下少年时便备着,如今还未派上用处。”

他正欲动手唤人之际。

“不必,去东宫。”清冷的嗓音压抑着情欲,意志未曾迷乱。

赵公公咋舌,怀疑极了。

从此处到东宫还有些距离,不由得发问。

“来得及?”

“滚。”

短短一个字,温璟压抑着的怒火将手中的毛笔掰折,锐利的目光如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