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和温诗终于从如织的人群中挤出,来到了樊楼,而后顺利登楼。

长风破云,白云飘零。

温璟看着温皇与成王在那处看着江山,眼眸暗淡,旋即询问旁边好奇的少女。

“皇妹,孤之前不是说,下次再给你买栗子糕吗?”

男子的声音润朗,好听极了。

温诗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方才想起,“皇兄,还记得那日在相府的事。”

“嗯。”

关于你的一丝一毫我都记得。

温诗也看见成王和温皇共同俯瞰天地,她心中紧紧,只说:“好。”

二人翻身朝下走去。

樊楼极大,今日却因天子寿辰包揽全场,其中都是宫中人士以及一些臣子与家眷。

两人来到一处摆放栗子糕的地方。

面对面坐下,仪态端庄。

温诗察觉出不对,“皇兄,可是有什么异常吗?”

温璟眯眼看向一处人头攒动的地方,颤声道:“并无。”

他回头对温诗说,“你等等哥哥,哥哥一会儿就来。”

一妇人要闯入樊楼,她撒泼打滚地赖在冰凉的地面,吵吵嚷嚷。

“陛下啊,我一芥草民实在是没有机会见你啊,求求你们了。”

她看向周围的贵胄。

“当今南嘉公主血脉存疑,我有证据。你们让我进去,我去和陛下说,不能让这种血脉玷污了皇室啊。”

看见一身玄衣气质高雅的男子,继续说:“让我进去见皇帝啊,不能让这贱人的女儿做公主!”

温璟正要打发手下扔走这个妇人。

就听见身后传来雄厚的声音,帝王从里面华贵贵重地走来。

身后还跟着成王。

“朕方才在顶处都惊觉此处异动非常。”他似乎早便预料,看向倒地的女子。

“你有何话大可好好言说,不必如此。”

“起身诉说。”

温璟听到这个声音,自觉不好。

遭了,被算计了。

他千算万算都不会想到温皇会选择千秋宴这个时间,也远远不会想到时间地点会是白日樊楼。

那妇人洋洋自得,“求陛下允草民进去说,草民要当众才能拿出证据,怕别人灭口。”

温皇看着门外的百姓,谦逊着说。

“朕承天命,顺万物。有百姓如此恳求,也是不忍拒绝,让她进来。”

民妇往这座庞大的、镶着金饰的巨大樊楼中走去。

温诗回头,便看见众人齐聚底楼。

正要下去一探究竟,便看到皇兄微微摇头。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静静坐下。

那妇人嗓门很大,再加上樊楼内部空且大,她清了清嗓子。

“我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曾在京郊偶然遇到一个女子,那女的狐媚情态,妖艳非常。”

她吸了口气。

“后来他二人私奔,我只找了夫君的尸体。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人是南容,后来那个女子不知为何又入宫。”

说着她高声尖叫。

“陛下,那绝不是你的亲生女啊,她……她和民妇的夫君早就混在一起了,也许南嘉公主是我夫君的女儿。”

素年兰将当年沉痛的往事说出来,原因无他。

她如今老了,也没个孩子傍身,南嘉公主珠光宝玉是如何如何,她有所耳闻,之前找过官府被打的半死。

知道昨日有人指点她可以来樊楼。

当今圣人,清明廉正,定然不会容忍这种事。

温璟冷声,眼眸带着狂风暴雨,声线冰冷。

“你凭什么污蔑后宫妃?”

周遭人议论纷纷,他抬头与温诗对视,温诗轻摇头,示意他:莫因小失大。

温皇抬手制止太子继续说。

“朕想看看你有什么证据。”

“民妇需要证据吗?民妇家中还有那女子的贴身物,夫君珍藏的厉害,曾经更是夜夜对着那些物什喘气,都不曾理会民妇。”

素年兰语气献媚。

“我说不如让那女子做个妾室,夫君不允,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外室,整日寂寞难耐,日日邀他共赴巫山。”

温诗看着周围人打量的眼神,略微低头,摆弄手中的栗子糕。

她知道是谁找来的,也知道真相。

母亲过的当真不易,在京郊那般,后来在宫中却又是如此。

温皇垂眸,吩咐身边人跟着那妇人去寻南贵人遗物。

而后留下落寞悲伤的背影。

温璟看着紧了紧牙,攥住了拳头。

离开樊楼,素年兰心中窃喜。

他和夫君年轻时,是以贩卖小孩为生的,偶尔竟然接了个从宅院处拐女子的单。还点名指姓,要让那女子怀孕。

他们也知那女子身份不寻常,没想到竟是帝王的心尖肉啊。

真可惜,他夫君还没尝尝到手的美人,便死于非命。

还好她跑得快。

唉,没想到今日竟然又能因此拐个女孩回去,养老不愁了。

走到一处地方,她正要和身边的官爷说话,便瞪大双眼,看着自已的人脑分离。

刀太快了,甚至让她意识没完全消散一瞬,而后遁入黑暗。

温皇身边的亲卫可惜着说:“陛下留你到今日,也算是物尽其用,你那垃圾丈夫我都不想杀。”

他舔了舔嘴唇。

“想起了,你丈夫可是我练手的第一个猎物呢,要知道他差点碰到南贵人,我都被陛下鞭笞了三十大板呢。”

他拿出很早备好的东西,抖了抖灰。

顾木隔着手纱捏住那个里衣,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不太理解温皇究竟要干什么,但自已照做就是了。

至于南嘉公主是谁的孩子呢?

顾木想了想,他曾经参与过一次追捕南贵人的行动,那是在满地草原之上。

他们差一点,就差一点要抓走衣衫摆动的女子,却偏偏有一柄剑立在眼前。

身手矫健似虎豹的人却连那男子的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连带着女子也不见了。

温诗长睫下垂掩盖失落的神色。

她不介意自已的身份被人们污诟,但母亲去世十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能让母亲安息呢。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这样折磨母亲。

不多时,顾木将东西拿来。

温皇堪堪晕倒,“没想到啊,南容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温璟:“……”

有人带头安慰。

“陛下,请立即处死南嘉公主肃清朝野。”

“陛下,公主不能留啊。公主也已经有孕,可见这种淫荡血脉的遗传,请立即扼制污血的传承。”

“陛下,不要犹豫了。”

温皇宽大的袖子遮住眼泪,他声音呜咽。

温初棠却站出来说:“父皇,秽乱宫廷,罪不容诛。这是你说的,既然你对我母亲如此,为何要放过她呢?”

所有的一切串起。

温皇正要顺理成章处死南嘉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时。

温璟沉声说,怒气滔天。

“我看谁敢!”

“今日谁敢动南嘉一根青丝,我让其满门抄斩!”

温诗头越发低下,春华和她一起缩在角落。

温皇神情不悦,“太子怎么回事?一天天喊打喊杀的,你在青山寺那两年白待了?”

男子丝毫不惧怕威压。

“父皇,儿臣提醒你。宫中在皇子公主出生时便会做滴血验亲,南嘉若不是你亲生,你如何会养她十七载呢?”

温璟看着起哄的众人。

“南嘉已和燕国定立婚约,今日若是处死她,那便送你们的女儿去燕国侍奉新任燕皇吧。”

这下众人静默了。

新燕皇,凌晟,残暴至极。

朝堂之上将父亲的头颅抛给臣子,一双红眸中毫无人性。

他们的女儿凭什么去受苦!

南嘉公主本就是应该的!是她母亲请下的婚约,凭什么要让他们女儿善后!

温璟看稳住局面,方才心中微微平稳。但手中紧紧攥住的衣袖暴露了他的紧张。

温皇抿唇,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他捋了捋心神。

便听明萧公主说。

“父皇,兴许滴血验亲作假了。”

温璟勾唇,眼角上扬。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既然滴血验亲作假的话,那不若今日你我还有成王、南嘉,共同验一次吧。”

温初棠脸色瞬间红的滴血。

这……

她也没有把握,自已究竟是不是父皇亲生,她也不知道母亲的往事啊。

成王扶额看着自已亲妹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良久只说:“何必呢?父皇年岁大了,若是验四次,只怕是会伤及龙体。”

温皇直觉事情超出了自已的控制范围。

他吐出一口浊气,做了总结陈词。

“此事之后定夺。”

温璟露出胜利的笑容,“那便预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底下的臣子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跟着太子喊。

“预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皇闭眼,睫毛压下怒色,手扶在成王袖上。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