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旁边的位置空了半天,有三个人的心乱了。

当然就是心知肚明的雷峰、欧阳辰、柳菲菲了。

作为好学生班干部的雷峰同学去找班主任旁敲侧击问起云秋水,结果好心做了坏事,班主任原本不知道云秋水旷课的,这会子全清楚了,弄得雷峰懊恼得很。

事实上,云春暖是下午才想起打电话给云秋水的班主任请假的,那还是在云秋水醒了之后,她才想起光记得向自已老板请假忘记替妹妹请假了。估计这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典型吧,觉得挣钱的才是正事,读书逃课嘛小菜一碟。

云秋水可从来都是好学生,从不逃课。当然,非强制性的晚自习除外,其实也仅限于去做欧阳辰的小尾巴那几次。

上午的课一结束,欧阳辰就表面淡定自若内里心急如焚地收拾书包准备去找云秋水。云秋水的性格他很清楚,可是一个在爱情中纠结的女孩子的性格会变成怎么样他心里可没底了。他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就算是自已主动退出了她的将来,但是她始终会存在于自已的内心最深处,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任何行动都会牵扯到自已心里的那根弦,弹奏出没有声音的名叫关心的乐章。

雷峰一见欧阳辰的举动,当然不甘落后,尾随着就跟了出去。欧阳辰昨天对云秋水的拒绝虽然很婉转,但态度已经是很明确的了,那么自已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虽然有点趁虚而入的嫌疑,但是,傻逼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古语说,机会是垂青有所准备的人的,他为她已经准备了两年多了,他相信自已和她的未来都会很阳光明媚。

柳菲菲见这两人前后脚溜了,以她纵横情场多年的察颜观色能力,立马就可以判断出这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肯定是放心不下云秋水去探查去了。她翘了翘嘴巴,继续悠然地涂着她的指甲油。四个人当中,对形势看得最清楚的人就是她了,欧阳辰是喜欢云秋水的,但他俩不是一路人,其实不是一路人也未必不能在一起,可是欧阳辰太重视云秋水了,有词云曰:“情深不寿”,事儿太过了,往往就会过犹不及。所以,论到适合,还是雷峰与云秋水更适合,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和观点,甚至有近似的未来路径。而自已对欧阳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方面的感觉的呢?其实自已也不知道,也许是他符合她心目中的俊朗眉目,也许是他的幽默和不羁,也许是他弹得一手行云流水般的吉他,还有一种更可怕的也许,就是自已羡慕他对云秋水无条件的默默呵护,她从他对她的身上看到了深情,而她自已也希望得到那样的一份深情。有些事情,做旁观者可以看得很清,但在当局者而言,再聪明的人也会迷失吧。更有些时候,明明清楚地知道是不应该的,但却控制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已掉进那个温柔的网里,却无心挣扎。

雷峰尾随欧阳辰来到云秋水家,那时候云爸云妈云奶奶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那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地在窗户探头探脑的,还没确认云秋水在不在里面就已经被眼明手快的云爸逮了个正着。云爸年轻的时候是混江湖的,后来年纪大了,就在家搞了个养猪场和养鱼场,虽然算是退隐江湖了,但身手还是有的,再加上最近这一带正在闹小偷,云爸警惕性当然更高了点,雷峰和欧阳辰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爸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拎了起来。

其实欧阳辰小时候曾经来过云秋水家里,不过云爸以前一直很忙,压根就没正眼看过这些小孩,再加上欧阳辰这几年发育完善,都成了一米八的大个儿了,云爸更看不出他是哪位了,直接摔进屋里准备大刑侍候。

欧阳辰还好点,小时候野惯了,长大了也是蓝球足球的比赛打了不少,虽然看着瘦,但好歹身强体壮的,摔下去滚两下就爬起来了。雷峰可就惨了,这个书呆子从小就是个爱读书的料,平常除了睡觉的床以外,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教室和图书馆,八百米考试都只是勉强过关,跟豆芽菜似的弱不禁风,被这么一摔,骨头咯吱咯吱响,疼得他第一时间就是断定一会要被120接去骨科医院了。

云爸一看是两个毛头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质疑我国教育水平问题:“怎么?大白天的来踩点儿呀?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交了那么多学费你们老师就不好好看着你们?要换了我,腿打折了钉在课堂上。”

雷峰登时就被云爸的气势吓傻了,欧阳辰虽然不是江湖小混混,但从小追猫赶狗盗玉米偷蕃薯之类的事没少干,再加上他对环境熟悉,所以虽然摔得狼狈,但还是很淡定地叫了一声:“云叔叔好!”

云爸一听,这小子,居然还晓得自已姓云,不简单。于是收起准备再踹两脚的佛山无影脚,重新坐上饭桌,跷起二郎腿,点上烟,不知不觉的又摆出了江湖老大款:“还不错嘛,提前做好了功课,知道叔姓云。”

“云叔,我是欧阳辰,小时候经常来找秋水玩的。”欧阳辰赶紧表明身份,以免再受皮肉之苦。

“云叔您好!我是雷峰,是秋水的同班同学,还是她的同桌。”雷峰也赶紧接着表态,以示跟云秋水的亲密关系,生怕云爸一会把欧阳辰留下把自已赶出家门。

“哟!好小子,原来都是自已人啊!呵呵,摔疼了吧?快起来快起来,呵呵~~~~~~~”云爸一听,顿时对自已的冲动作风感到有几丝歉意,对着晚辈又不好意思赔礼道歉啥的,只好呵呵笑过了。

“不疼不疼,我们年轻人皮厚得很,摔两下没关系的。”欧阳辰见云爸脸色一缓和,立马就产生了哥俩好的感觉,说话也顺了许多。

“云叔,我是来找秋水的,她今天没来上课,是不是病了啊?”雷峰见云爸变了一副慈父样,顿时放松了警惕,直接了当的就问起了云秋水。

欧阳辰一听这话,立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自已也想快点知道云秋水是怎么了,可一看饭桌这情形,就知道云秋水肯定不在家啦,这么一问,岂不是先把云秋水旷课的事儿给爆料了。雷峰这小子可真是个直肠子,都不晓得转个弯,陷害了云秋水都不知道,活该云秋水喜欢自已不喜欢他。

果然,云爸一听这话就急眼了:“怎么?秋水她没去上课?今天一早她就走了啊,早饭都没吃就不见人了,还以为她急着上早课呢!”

欧阳辰一听,想着会不会是云秋水昨晚被自已打击了,一个不开心跑到别的地方散心去了。

“可是,老师说她没请假啊!”雷峰不愧是老实的孩子,继续为陷害云秋水又加了几分料。

“啊?还没请假?我们家小妹从小就爱学习,不会旷课的,肯定是出事儿了。”云妈急得团团转,饭都顾不上吃了。

“我一早起来的时候,看见后门没锁,是不是你们忘记锁门了?”云奶奶突然想起了这原本似乎无关紧要的事儿来。

“昨晚我肯定锁了后门的啊,我点完那些鸡之后就锁上了的,我记得很清楚,绝对是锁好了的。”云妈记性一向不太好,怕大家质疑她,一再强调。

“最近咱们村子里贼多,不会是闹起采花贼来了吧?”云爸这几年日子比较无聊,看的武侠剧不比云秋水他们少,“咱们去她房里看看。”

一伙人闯入云秋水和云春暖的香闺,只见被子零乱,书包还在凳子上搁着,顺便还看见了云春暖上班背的包包也在一旁。

“我做好早饭去喊的时候也没见到大丫。”云妈顿时慌了,“我以为是我今天起晚了做早饭迟了,所以她俩先走了呢。”

“报警,我们快报警吧!”雷峰还是比较信赖警察叔叔的,第一时间就脱口而出。

“还是先打个电话到大丫的公司问问清楚吧,两个大活人,不可能没点动静就被人弄走的。”云爸不相信自已会毫无察觉。

“那我们现在赶紧去村长家吧。”云妈紧张兮兮的往外跑,两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不见了,妇道人家最担心的当然是她们的清白问题了。

那个年代里,电话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村里通常只有一两户人家安装电话,都是村干部或做生意的为方便联络才装,手机更只是有钱人的专享,一般人用的都还是传呼机。

“云叔,我有手机,用我的打吧!”雷峰把自已的手机掏出来,赶紧递给云爸。

欧阳辰看了他一眼,心想,瞧不出你小子居然还是个富二代,连手机都有了。这也怪不得雷峰,他本就是个低调的人,在学校里他跟大家一样天天穿校服,从来没往自已身上特意搁啥奢侈品,手机也没见他掏出来显摆过,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穷学生,在约定俗成的观念里,似乎只有家境不好的人才会努力念书争第一名。

云爸接过手机,到房间里找出通迅本,拔通了云春暖公司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她同事,表示她的确没来上班,但有没请假就不清楚了,因为员工请假都是要向老板娘请的,现在老板娘又不在公司,没法问。

这时,门外传来云妈惊慌的大叫,一伙人赶紧跑了出去。

云妈指着架在二楼阳台的两根竹竿:“那些贼是不是从这爬进来的啊?”

昨晚孙一晖同志大显身手的工具还架在那里,他们急着把云秋水扛去医院,哪还记得收尾工作。

云爸凭着当年混江湖的身手,顺着两根竹竿也爬了上去,结果发现阳台门没锁,接着溜进屋子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谁又忘记锁阳台门了?”云爸一声狮子吼,震得大家耳朵都嗡嗡嗡的。

只见云妈焉头焉脑地站了出来,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嘟囔:“昨晚收的衣服太多,我腾不出手来锁门,想着一会再上去锁,后来就……”

“又忘了是吧?又忘了是吧!!!你说你这人,才五十岁就已经那么糊涂了,今后还指望你干些什么呢?”云爸一把火起,面如包公,旁边的菜篮子晃来晃去的更是火上浇油,他顺手就把它给捶扁了。这忘性大的妻子可给他闯了不少祸,现在连宝贝女儿都给丢了,难怪他会气成这样。

云妈扁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在家里,云爸就是山大王大老虎一只,虽然偶尔也会在自已的柔情攻势下变成猫咪,但在他发火的时候,谁也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我们,还是先报警吧!”雷峰小心翼翼的提醒。

“报警,马上报警!”云爸其实不爱跟警察打交道,但现在自已好歹是个退休良民,总不好再CALL班兄弟出来找人吧,江湖是非,他是不想再惹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已的小日子。

报警,等待,警车来了,勘查现场,问话,落案,一路弄下来,花半天时间了。

难怪云爸对警察没好感,换了是自已那班兄弟,早风风火火的行动上了,现在过那么久了还在订方案,连人手都还没派出去找,把云爸那个急的。

丢儿子还好说,顶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丢女儿最怕的就是被流氓欺负,况且自已的两个闺女还长得花儿似的。当然,在每个老爸心目中,自已的女儿都是最漂亮的了。

所以,在警察同志还在喝茶商量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偷偷通知了他从前的好哥们,让他们帮忙去找人。

刚查完案子回到警局的孙一晖,正准备写完报告就去医院看望自已的未来小姨子云秋水,无意中却听到了云春暖的名字。原来是同事们正准备出发寻人,每个人都拿到了云春暖和云秋水的相片,正对着相片中的云春暖惊艳中,顺嘴就调侃了几句,说要英雄救美,让美人以身相许什么的。

孙一晖赶紧过去了解情况,才知道自已的两根竹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赶紧阻止了行动,向上级自首去了。

结果是,云春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带云秋水出院的时候,一大伙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云爸看着这屋里的情形,带着点“奸情”被识破的尴尬相互对望的孙一晖和云春暖,眼里和举动都流露着关心的雷峰和欧阳辰,胀红了脸的中心人物云秋水。他不禁感慨,女儿都长大了,原来已经有这么多坏小子在跟自已抢女儿了,她们不再是那两个穿着花裙子在自已面前扭来扭去等着爸爸夸自已漂亮的小姑娘了,她们生命中的第二个重要的男人都陆续地出现了。

云爸带着点做父亲的惆怅,踱步出了房间。

我跟在他身后,发现他的步履居然有了点蹒跚的味道。

我那英俊无比英勇无敌的父亲,他真的老了,他的白发扎得我的眼睛生疼,让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云爸那时刚年过四十,惊觉自已长了白头发,就对着正在镜子前面做鬼脸的我说:“小妹啊,来!给爸爸拔白头发,拔一条给你一毛钱。”

奔着经济利益的懵懂的我越拔越多,都快数到三位数了,这时,估计云爸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但又没法发火,于是就改口说:“现在开始,拔一条只给一分钱了。”

我嘟着嘴抱怨:“爸爸不讲信用,妹妹不给你拔了。”

现在想想,真是很想把当年的小姑娘狠狠揍一顿,真的是太笨太不懂事了。

要是我能穿越时光回到那个时刻,我肯定会只拔了表面的几根就对爸爸说:“爸爸,你就几根白头发。你看,你还是那么帅,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最最最最最帅的爸爸。”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养而亲不待。

我们总是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其实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因为我们只是无法掌控生老病死爱别离的平凡人类。

我突然想到自已的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带给他们多么大的打击。

我把自已的头埋进双膝里,静静地流下我死后的第一场眼泪,不是后悔,只是悲伤,不为自已,只为年迈的双亲。

有光环朝我笼罩过来,我在瞬间昏迷,意识消失。

谢谢你,胖天使。